秋日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带着一丝的惬意。陈淮早已起身,穿戴整齐,准备去衙门。他回头看了眼帐幔中依旧沉睡的薇明,她脸颊还带着昨夜缠绵后的淡淡红晕,睡容恬静。陈淮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中是许久未有过的轻快与满足。他俯身,极轻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这才转身,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薇明也醒了。身体还有些慵懒,但精神却很好。揽月等人进来伺候梳洗,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喜色。世子爷留宿,对于澄心院上下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刚用过早膳,文姨娘和李姨娘便掐着时辰过来请安了。
两人今日打扮得依旧用心,但眉宇间难掩一丝憔悴和失落。前日世子爷在她们那儿拂袖而去,转头却留宿正院,这消息像一盆冷水,将她们心中那点微弱的火苗浇得透心凉。
“婢妾给夫人请安。”二人行礼,声音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小心翼翼。
薇明坐在上首,气色红润,神态平和。她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将她们那点强撑的镇定和眼底的黯然看得分明。
“起来吧。”她语气温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准备的菊花宴,心思是好的。这秋日里,是该有些雅趣,平时若有什么想法,你二人互相搭个伴儿也好。”
文、李二人心中忐忑,不知夫人这话是真心夸奖还是反讽。
却见薇明对揽月示意了一下,揽月便捧出两匹颜色雅致的杭绸。
“这是新得的料子,颜色还算鲜亮,你们拿去做两身秋装吧。”薇明淡淡道,“在府里,穿着打扮也需得体,莫要失了国公府的体面。”
这赏赐不算厚重,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带着一种微妙的味道。既像是主母对安分妾室的例行赏赐,又像是一种……安抚?或者说,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一种不动声色的提醒?
文、李二人心中五味杂陈,却不敢表露,只能恭敬谢赏:“谢夫人赏赐。”
“嗯,下去吧。”薇明挥了挥手。
看着两人恭敬退下的背影,薇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这后院的手段,她如今运用得越发纯熟了。让她们知道自己翻不出浪花,但也别彻底绝望,有点念想,才能更“安分”地待着。
处理完府中琐事,薇明吩咐备车,她要回永宁侯府一趟。
永宁侯夫人柳氏的正房里,熏香袅袅。柳氏坐在上首的榻上,林薇月和林瑾分别坐在下首两旁。林薇明进来,先向柳氏行礼。
林薇明:“女儿给母亲请安。”
柳氏:“快起来,正念叨着你呢,可巧就回来了。今儿个天气热,路上可还顺当?”
林薇明:“劳母亲挂心,一路都顺当。”她起身,又转向旁边的弟妹,笑着打招呼,“五妹妹,四弟也在。”
林瑾立刻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三姐姐。”他如今中了进士,气质沉稳了不少,但面对姐姐,依旧保持着尊敬。
林薇月也站起来,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三姐姐。”
柳氏看着一表人才的林瑾,语气里是掩不住的笑意:“瑾儿吏部的任命下来了,派到江浙江宁做知县,虽是七品,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缺,你父亲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林薇明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目光柔和地看向林瑾:“真的?这可是大好事!江浙一带是鱼米之乡,百姓富足,文风也盛,是个极好的起点。”她语气顿了顿,带着长姐特有的关切,细细叮嘱道:“不过四弟,你年纪轻,一下子放到父母官的位置上,担子不轻。到了任上,凡事多听听底下老成胥吏的意见,别急着烧那‘三把火’。多去田间地头走走,看看老百姓真正过的是什么日子,需要什么。离了京城,更要处处谨慎,守住本心。”
林瑾听得认真,连连点头:“三姐姐的话,弟弟都记在心里了。父亲和母亲也再三叮嘱过,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定会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绝不辜负皇上的恩典,也不给咱们侯府丢脸。”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起来,心里还有些没底,怕自己做不好。”
柳氏忙安慰道:“傻孩子,谁一开始就能事事周全?慢慢来,有什么难处,随时写信回家。”
林瑾又陪着坐了一会儿,看了看时辰,说道:“母亲,三姐姐,五妹妹,那我先去整理行装了,还有许多东西要归置。”
柳氏挥挥手:“去吧去吧,缺什么只管让下人来跟我说。”
林瑾又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屋里剩下母女三人。薇明注意到薇月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裙,依旧素净,但脸颊比前些时日丰润了些,眼神也不再像过去那样空洞,多了些沉静的气韵。
薇月主动挪近了些,拉住薇明的手,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寻:“三姐姐,府里……近来一切都好么?”
薇明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都好,你放心。晟哥儿淘气点,也不会太闹腾,宁姐儿乖,吃饱了就睡,很少哭闹,胖乎乎的很可爱。”
薇月听着,眼神柔和下来,喃喃道:“那就好……”
薇明看着她,语气更加真诚,低声说:“五妹妹,过去的事……咱们得学着往前看。你如今气色好了许多,我看着也高兴。你也要好好的,把自己的日子过安稳了,顺遂了。我想……沈二公子在天有灵,最盼着的,也就是你能平平安安,不再受苦。”
薇月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氤氲起一层水光。她用力抿了抿嘴唇,忍住即将掉落的眼泪,重重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一股力量:“嗯!三姐姐,我知道的……我都明白。谢谢你总是开解我。”
姐妹俩又低声说了会儿贴己话,聊了聊针线,说了说近日看的闲书。薇月是个有眼色的,知道薇明特意回来,肯定不只是请安和闲话,多半还有事要和母亲商量。她便主动站起身告退。
待屋里只剩下柳氏和闻讯赶来的苏姨娘,薇明脸上的笑容稍稍敛去,带上了一丝郑重的神色。
柳氏看出她有心事,挥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心腹妈妈在门外守着。
“明儿,可是在国公府遇到了什么难处?”柳氏关切地问道。苏姨娘也一脸担忧地看着女儿。
薇明看着母亲和生母,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她这次回来,并不仅仅是寻常的归宁。
“母亲,姨娘,”她开口,声音压得低了些,“女儿这次回来,确实是有些问题想不明白。”
柳氏和苏姨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薇明如今已是定国公府实际上的掌家人,能让她如此郑重其事地回来“请教”的事情,绝非小事。
“这里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柳氏坐直了身子,神色严肃。
苏姨娘也紧张地攥紧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