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但阳光好的时候，也能晒得人浑身暖洋洋。
国公夫人抱着胖嘟嘟的小孙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小家伙咿咿呀呀地流口水，心都快化了。她朝正准备出门的薇明和陈淮挥挥手：“去吧去吧，今儿个天气好，好好松散一日，孩子有我呢！”
薇明还有些犹豫，看着儿子的小胖脸舍不得。陈淮却已经轻轻揽住她的肩，低声道：“母亲说得是，你生产后一直劳心劳力，难得今日我休沐，陪你去城外走走。”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难得的温和。薇明抬头，对上他深邃眼眸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心头微暖，点了点头。
马车出了城，沿着官道缓缓而行，最后在京郊一处僻静的山坡下停住。这里视野开阔，远山如黛，近处草地已冒出些许新绿。
陈淮先跳下车，然后转身，很自然地朝薇明伸出手。薇明微微一愣，将手放在他掌心，借着他的力道稳稳落地。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包裹着她的手，有种奇异的安定感。
两人并肩走在柔软的草地上，侍卫们远远跟着。
没有孩子哭闹，没有府中庶务，没有朝堂纷争。只有微风拂过面颊，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薇明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散了不少。她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他今日穿着常服，少了几分在朝堂和军营的冷硬，侧脸线条在春光下显得柔和了些。
“看什么？”陈淮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
薇明微微一笑：“只是觉得，世子爷今日似乎格外……平易近人。”
陈淮挑眉，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夫人这是在埋怨我平日太过严肃？”
“妾身不敢。”薇明嘴上说着不敢，眼里却带着狡黠的光。
陈淮看着她难得流露的小女儿情态，心头微动。他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薇明讶异。
“打开看看。”
薇明接过，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支通体莹白的羊脂玉簪，簪头雕成玉兰花的形状，简洁温润，雅致非常。
“路上看到，觉得适合你。”陈淮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薇明却知道，他这般冷情寡言的人，能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已是极为难得。她拿起玉簪，触手温凉，心里却泛起暖意。
“帮我戴上？”她抬眼看他，眼波流转。
陈淮沉默地接过簪子，动作略显生疏，却极为小心地将簪子插入她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间。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鬓角，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战栗。
“很好看。”他端详了一下，低声说。
阳光洒在她身上，玉簪泛着柔和的光泽，映得她眉眼愈发清丽。薇明脸上微热，低下头，唇角却忍不住弯起。
两人继续漫步，话不多，却有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偶尔交流几句朝中动向，或是孩子趣事，气氛是许久未有的宁静和温馨。
陈淮看着身旁女子恬静的侧颜，想起她生产时的凶险，想起她平日里为他、为这个家殚精竭虑，心中那片常年冰封的角落，似乎也被这春日暖阳融化了些许。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薇明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牵着。掌心相贴的温度，一路蔓延到心里。
这一刻，什么算计，什么争斗，仿佛都远去了。
直到夕阳西斜，两人才回到定国公府。
刚进澄心院，揽月就迎了上来，禀报道：“世子，少夫人，永宁侯府刚才来人传话，说明日请夫人得空回娘家一趟，主母说有要事相商。”
温馨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薇明微微蹙眉。母亲突然叫她回去，还是“要事相商”？会是什么事？莫非是父亲在朝中……还是薇月或者薇雨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陈淮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沉声道：“我陪你一同回去。”
薇明摇摇头：“母亲只叫了我，想必是内宅之事，或是母亲有些体己话要说。世子明日还要去衙门，不必特意陪我。”
陈淮看着她瞬间恢复冷静、开始分析局势的模样，知道那个在宅斗和朝堂间都能游刃有余的世子夫人又回来了。方才那个在他面前会脸红、会露出娇态的女子，如同昙花一现。
他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但很快压下。“也好。若有需要，随时派人告诉我。”
夜里，薇明靠在床头，却没什么睡意。白日里踏青的轻松惬意早已消散，脑子里转着各种可能性。
陈淮洗漱回来，见她眉宇间带着思量，便道：“不必多想，明日回去便知。”
他躺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薇明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放松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成婚这么久，孩子都生了，这般亲密无间的姿势却并不多见。大多数时候，他们更像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今日……我很开心。”黑暗中，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薇明心里一动，轻轻“嗯”了一声。
“等孩子再大些，朝中局势稳定些，我再多陪陪你。”他又道。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已是难得的承诺。薇明知道，这大概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情话的言语了。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眼，暂时将明日的烦忧抛开。
“好。”
或许，他们之间，除了利益捆绑和并肩作战，也正在生出一些别的东西。一些更柔软，更私人，类似于……夫妻情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