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那两扇重达万钧的青铜巨门，在众人身后合拢。
这一声巨响，像是有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口上。
最后的退路断了。
空气中的灵气瞬间凝固，原本流动的风也停了下来。
演兵场上，那幽蓝色的鬼火连成了一片海洋。
“咚。”
战鼓响了。
那是用夔牛皮蒙成的战鼓，每一声都带着震慑神魂的力量。
“咚！咚！咚！”
伴随着鼓点，那数千名青铜尸卫动了。
他们没有呐喊，没有嘶吼，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咔嚓、咔嚓。”
青铜战靴踩在玉石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令人牙酸。
这不是一群乱哄哄的僵尸，这是一支军队。
前排持盾，后排架戈，两侧弓弩手已经拉开了弓弦。
一股实质般的煞气，如同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影月身形一晃，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黑烟，想要融入脚下的阴影之中。
“噗！”
下一秒，黑烟崩散。
影月重新跌落在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
她的脸色惨白，眼中的惊骇怎么也掩饰不住。
“空间……锁死了。”
影月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被阵法加固过，我的‘虚空跃迁’失效了。我就像撞在一堵铁墙上。”
瓮中之鳖。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冒出了这个词。
面对数千名不知疼痛、不知疲倦、且配合默契的筑基期尸卫，别说是他们这几个残兵败将，就算是金丹期的修士来了，也得被活活耗死。
“别慌。”
萧尘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
他没有看那逼近的青铜狂潮，而是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地形。
这里是一个圆形的演兵场，四周空旷无遮挡，唯一的制高点就是那个插着九龙镇国剑的高台。
但要去那里，得先杀穿这数千人的军阵。
“结圆阵！”
萧尘厉声大喝，“以我为圆心，半径三丈！老石，十二点钟方向，顶住正面的冲击！”
“好嘞！”
石泰没有任何废话。
他把背上的萧炎风轻轻放在萧尘脚边，然后提着那面已经裂开了一半的镇岳泰山盾，大步跨到了最前方。
他深吸一口气，浑身的肌肉像岩石一样隆起。
“大地之铠！”
一层厚重的土黄色光芒覆盖了他的全身，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尊移动的堡垒。
“婉清，冰墙封锁三点和九点方向，别让侧翼包抄！”
“明白。”苏婉清手中的冰凰剑插入地面。
“咔咔咔——”
两道厚达三尺的冰墙拔地而起，护住了众人的两侧。
“青青，我知道你没力气了。”萧尘看向瘫坐在地的柳青青，语气不容置疑，“但我需要绊马索。不用杀敌，只要让他们站不稳！”
柳青青咬着下唇，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白得吓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双手按在地面上，指尖刺破，鲜红的血液滴入玉石缝隙。
“以血引灵……长生藤，起！”
她的头发在这一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几缕。
地面开始震动，无数根手腕粗细的绿色藤蔓从地砖下钻了出来，像是无数条潜伏的毒蛇，在青铜尸卫的脚下疯狂蔓延。
“影月，你游走。漏进来的，全部杀掉。”
“嗯。”
影月握紧了手中的虚空之牙，虽然身体虚弱，但眼神却变得格外锋利。
安排完这一切，萧尘盘膝坐下。
万器归宗塔悬浮在他的头顶，垂下丝丝缕缕的混沌之气，将还没醒来的萧炎风护在其中。
“来了。”
石泰低吼一声，身体微微前倾，肩膀死死顶住了盾牌。
十丈。
五丈。
三丈。
那如墙推进的青铜尸卫，终于撞上了尘缘阁的防线。
“轰！”
这一次撞击，比刚才和诡面战斗时的动静还要大。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排手持重盾的尸卫，他们借着助跑的惯性，像是一辆辆战车，狠狠撞在了石泰的盾牌上。
“噗！”
石泰仰天喷出一口鲜血。
他那面本就残破不堪的镇岳泰山盾，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彻底崩碎成了几十块废铁。
巨大的冲击力顺着他的手臂传遍全身，他的右臂骨头发出一连串爆豆般的脆响，那是骨折的声音。
但他没有退。
半步都没有退。
在盾牌碎裂的瞬间，他用自己那宽厚的肩膀，硬生生顶住了三面青铜巨盾的挤压。
“给俺……滚回去！！”
石泰双眼充血，额头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
他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咆哮，体内的大地之力疯狂涌动，竟然顶着三名尸卫的压力，硬生生往前推了一步。
“滋滋滋——”
那是金属摩擦骨骼的声音。
一杆长戈从盾牌的缝隙中刺了进来，扎进了石泰的左肩，入肉三分。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老石！”苏婉清惊呼一声，想要分心支援。
“别管俺！”
石泰大吼，反手抓住了那杆刺入自己肩膀的长戈，用力一折。
“咔嘣！”
精铁打造的长戈竟被他硬生生折断。
他抓着断裂的戈头，反手插进了那名尸卫的头盔缝隙里。
“除非俺死……谁也别想过！”
这是最原始的肉搏。
没有华丽的法术，没有精妙的剑招，只有血与肉的碰撞，只有意志与钢铁的较量。
柳青青的藤蔓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那些只知道冲锋的尸卫被藤蔓绊倒，原本整齐的军阵顿时乱作一团。
“嗖！嗖！嗖！”
影月动了。
她就像是一个幽灵，穿梭在尸卫倒地的缝隙中。
每一次寒光闪过，必定有一名尸卫的颈椎被切断，头颅滚落。
但敌人太多了。
倒下一批，后面立刻补上来一批。
青铜尸卫像是无穷无尽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这块名为“尘缘阁”的礁石。
“咔嚓。”
苏婉清的冰墙开始出现裂纹。
数百名弓弩手开始向冰墙抛射破甲箭，密集的箭雨像是飞蝗一般，将冰墙削薄了一层又一层。
“顶不住了……”
柳青青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的生命力透支到了极限，原本乌黑的秀发此刻已经有一半变成了枯草般的灰白色。
就在这防线摇摇欲坠的关键时刻。
那个一直站在高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终于有了动作。
大秦帝魂。
那个身穿黑金龙袍的虚影，缓缓低下头，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下方还在负隅顽抗的几只蝼蚁。
他没有出手。
他只是做了一个动作。
背负双手，往前迈了一步。
“轰——”
这一步落下，整个地下宫殿猛地往下一沉。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从高台上倾泻而下。
那不是灵力的压制，也不是神魂的攻击。
那是势。
是皇权。
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霸道。
“咔咔咔！”
正在死战的石泰，双腿猛地一弯，膝盖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感觉背上像是突然多了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跪下。”
一个宏大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那声音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噗通。”
柳青青第一个坚持不住，双膝跪地，一口鲜血喷在了面前的藤蔓上。
紧接着是影月。
她本就是靠着意志在支撑，此刻被这股皇道龙气一冲，手中的匕首脱手，整个人被压趴在地上，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苏婉清用冰凰剑拄着地面，剑身弯曲成了一个惊人的弧度。
她的嘴角溢出鲜血，身体在剧烈颤抖，但她依旧死死咬着牙，不肯弯下膝盖。
那是她的骄傲。
身为上古守凰一族的后裔，她只跪天地父母，绝不跪他人！
可是，那股威压太强了。
强到连她体内的冰凰真灵都在颤栗，发出恐惧的哀鸣。
“咔嚓。”
苏婉清的小腿骨裂开了。
她的身体一歪，眼看就要跪倒在地。
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肘。
萧尘。
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难看。
七窍流血，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把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但他站得很直。
像是一杆标枪，扎在地上。
万器归宗塔在他的头顶疯狂震动，塔身上的符文全部亮起，发出刺耳的嗡鸣声，像是在替主人发出愤怒的咆哮。
“跪？”
萧尘抬起头，透过满脸的血污，直视着高台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帝魂。
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敬畏。
只有一股燃烧到了极致的怒火和傲骨。
“我萧尘这一生……”
“上不跪天，下不跪地。”
“前世诸天神佛我都杀过，你一个死了万年的亡魂……”
萧尘猛地往前踏出一步，脚下的玉石地板瞬间粉碎。
“也配让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