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孙继亮呼出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冰冷的警告。
他侧身，让开了通往出口的道路。
“但愿道友，言而有信。”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
“‘新月’归位之日，方是尘埃落定之时。若有不谐……”
后面的话，白若月没在意了，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她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应承。
随即，她不再看孙继亮，领着银狼，步伐沉稳地朝着那近在咫尺的月亮门出口走去。
这一次，孙继亮没有再阻拦。
他站在原地，望着那一人一狼的动作，眼神复杂难明。摩挲着玉箫，终究是不甘心的开口：
“道友，请留步。”
白若月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首，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透过“孙继明”的嗓音传出：
“师兄还有何指教？”
孙继亮望着她的背影，缓缓问道：
“今日一番‘论月’，令在下获益匪浅。只是交谈至今，尚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哈。”
一声带着毫不掩饰戏谑的轻笑，自“孙继明”口中逸出。
白若月终于停下脚步，彻底转过身来。
“你这人，当真有意思得很。”
她唇角微扬，带着些嘲弄，语速轻快：
“怎么？问了名号，莫不是还想等着日后风平浪静了，再来寻我报复回来？”
她摇了摇头，语气笃定而自信：
“我告诉你，没这个可能了。今日一别，山高水长，你我大抵是再无相遇之期。”
孙继亮没有因她的嘲讽而动怒，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邃，仿佛要将她此刻的神情，连同那层幻术之下的真容，一并刻入心底。
白若月与他对视了片刻，忽然觉得这人有些执拗的怪异。
明明顾忌重重，被迫让步，却偏要在这最后关头，争一口无关大局的气，试图抓住一点若有若无的线索。
这份执着，倒让她生出了几分“成全”他的念头。
也罢，一个将死之局，送他一个名字又如何？
她耸了耸肩，一副“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姿态。脸上的戏谑之色更浓，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洒脱，施舍般开口道：
“看在你这么有意思，又‘深明大义’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
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种坦荡无比的虚假：
“我呢，来自东胜神州。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她刻意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苏、瑶、月。”
话音落下，她不再有丝毫留恋，干脆利落地转身，带着银狼，一步踏出了困兽苑的月亮门，身影彻底融入了外界的光线之中，再也看不见。
通道内，重新恢复了彻底的寂静。
孙继亮依旧站在原地，口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三个字。
“东胜神州……苏瑶月……”
光透过通道尽头的门洞，洒落零星几点在他月白的袍角上。
他缓缓抬起手，碧玉洞箫在指尖转了一圈，最终安静地躺在他掌心。
想着对方，因为身在东胜神州天高皇帝远的态度。
“苏瑶月……”他再次低语，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浅却意味深长的弧度，“我们，后会有期。”
白若月带着银狼，在雾隐山中围绕了很久，七拐八拐，一路谨慎潜行，终于回到了之前藏匿孙继明的那个偏僻山洞。
洞口大石头依旧，她布下的简易隐匿和预警阵法也完好无损，显然无人来过。她稍稍松了口气，移开石头，领着银狼走了进去。
山洞内光线昏暗，孙继明依旧如同死狗般瘫倒在地，昏迷不醒，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
在他手边不远处，多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纸鹤，正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白若月眼神一冷。
这想必是孙继亮为了确认兄弟安危发出的传信符。人若身死，这种指向性的传信符是无法发出的。
“哼，倒是兄弟情深，心思也够缜密。”
她抬手，凌空一抓，纸鹤便落入她的掌心。指尖一缕灵光闪过，掌心之物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
“呜……”
跟在身后的银狼喉咙里发出了低沉而充满敌意的呜咽声。
它认出了地上这个让它受尽折磨痛苦的人类，浑身的毛发都有些炸起，龇着牙，眼中重新燃起了恐惧与憎恨交织的火焰。
白若月心中一痛，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银狼颈侧相对完好的皮毛，柔声道：
“冷静点，他现在动不了你，也伤不了你。有我在。”
她的安抚带着安抚神魂的力量，让银狼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但它依旧死死盯着孙继明，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咕噜声。
看着银狼这副模样，再想到孙继明兄弟打算对银狼施展《洗前尘》那般阴毒的手段，白若月心中那口因为顺利救出银狼而稍稍平息的恶气，又翻涌了上来。
妙音还未赶到，银狼身上有伤需要尽快处理，此地不宜久留。
若是直接杀了孙继明，固然痛快，可也不知道天音门会有什么后手。万一杀了会在临死前对他们做出什么标记，有些不值当的。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就此放过这个差点毁掉银狼的家伙，未免也太憋屈，太对不起银狼所受的苦楚。
她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孙继明那张因为昏迷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一个念头闪过。
《洗前尘》是想洗涤记忆，模糊心智，将银狼变成白纸，强行驯化？那便让你们也尝尝，神魂受创、灵智蒙尘的滋味！
想到这里，白若月眼中寒光一闪，心中已有决断。
她先仔细检查了一下孙继明身上的禁制，确认无误后，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其眉心，一丝灵力透入，将其从深度昏迷中强行唤醒。
孙继明眼皮颤动，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意识刚刚回归，剧烈的头痛和浑身被禁锢的无力感便席卷而来，他迷茫了一瞬，随即对上了一双看起来有些熟悉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