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嗔心急如焚,怕多耽搁片刻,恐怕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他强压怒火,试图让语气显得诚恳一些,指着白若月对慧明道:
“慧明师兄,你看不到现在的情况吗?她咒术反噬,命在旦夕!休要再拦着我救她!再晚就来不及了!”
“救她?”
慧明大师冷哼一声,根本不信他的说辞:
“谁人不知你们血海禅院今日就要启程返回西牛贺洲?
队伍早早就在山门外集结完毕,谁知道你是要救她,还是想趁机将她截掳而去?!”
他越说越气,声音也愈发高昂,带着质问与谴责:
“况且,你说救便是救?
我看白小友如今这般模样,气息萎靡,咒力失控,怕不就是你方才动手造成的吧。
我说来时怎地看到一道修罗道的遁光仓皇离去,妙音女冠也是被你逼走的吧。
寂嗔,你仗着与我寺有些旧故,说是来观摩佛法,我等便邀你入寺,以礼相待。
你提出索要佛宝,了却因果,达摩院念及旧情,也应允了你。
可你如今竟在我寺内,对我寺登顶铁浮屠的贵客下此狠手,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真当我大悲寺无人吗?!”
慧明这番话掷地有声,句句在理,周围的执法僧闻言,看向寂嗔的目光更是充满了警惕与愤怒,阵势运转得更紧,佛光愈发炽盛。
寂嗔被慧明这番连珠炮似的质问堵得胸口发闷,尤其是关于妙音遁走和白若月伤势缘由的指控,他根本无法自辩。
难道要说白若月是自杀式攻击,而他只是“被迫”躲避?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看着慧明那毫不妥协的脸色,感受着周围越来越强的佛力压制,还有白若月那微弱的生机,一股前所未有的暴躁和憋屈涌上心头。
计划全盘被打乱,目标濒死,自身还陷入了被大悲寺围堵的尴尬境地……
一切,都源于这个该死的,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慧明!你……”寂嗔气得几乎要吐血,脸色铁青。
他到底是修行多年的老怪物,最初的惊怒与措手不及之后,迅速恢复了冷静。
他抬头,目光迎向怒气勃发的慧明,以及周围佛光连成一片,虎视眈眈的执法僧,声音带着种刻意压制的阴沉:
“慧明师兄,诸位大悲寺的同修,还请稍安勿躁。”
他先稳住场面,话锋一转:
“此女,白若月,身系我血海禅院一桩极其重要的因果,贫僧须将她带走!”
他抬了抬臂弯中昏迷不醒、脸上咒文狰狞的白若月,将她此刻凄惨的状态完全展露在众人眼前:
“诸位也都看到了,她如今咒术失控,反噬自身,性命已在顷刻之间。
普天之下,能救她性命的,如今唯有贫僧手中的‘佛心琉璃灯’!”
他将“贫僧手中”几个字咬得极重,语气带上了一丝质问与谴责的意味,目光寸寸扫过慧明和众僧:
“你们此刻若再强行阻拦,耽搁救治,便是眼睁睁看着她咒发身亡,魂飞魄散于此地!
敢问,这就是你们大悲寺对待登顶铁浮屠贵客的方式?
这就是天下佛修圣地,对一位身陷绝境,急需援手之人的‘慈悲’吗?!”
他将白若月生死存亡的责任包袱,狠狠甩给了大悲寺。
如果慧明等人坚持不放人,导致白若月最终陨落,那么“逼死贵客”,“见死不救”的污名就会落在大悲寺的头上。
寂嗔这是在用大悲寺名声,来反制大悲寺。
慧明大师脸色也不好看,他如何听不出寂嗔话里的陷阱?
白若月那急速衰败的气息做不得假,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慧明沉声道:
“寂嗔!你莫要在此地颠倒黑白,嚣张跋扈!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要救人,好!我等也不拦着你救!”
他大手一挥,指向寺内深处:
“我即刻便派人去将‘佛心琉璃灯’取来!
就在此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由你施救!若你真能救回白小友,之前种种,还可再议!
你若救不回,哼!”
佛宝在大悲寺内使用,众目睽睽之下,量寂嗔也玩不出太多花样。
寂嗔闻言,发出了一声嗤笑:
“笑话!慧明师兄,你当贫僧是三岁孩童,还是痴傻之人?”
他目光扫过周围严阵以待的执法僧,最后落回慧明脸上,语气里是不掩饰的戒备与讥诮:
“此女方才对贫僧出手,是何等决绝狠厉,她身上咒术反噬,根源在于她自毁长城,强行激发所有灵力,绝非贫僧所伤!此事,贫僧问心无愧!”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更显阴冷:
“贫僧此刻愿意耗费心力,动用佛宝救她,已是看在诚心邀请她前往我血海禅院做客,了结因果的份上,存了三分慈悲之念。”
“但若在此地救治?”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大家都懂”的冷笑:
“怕是她刚睁开眼,恢复一丝力气,转头就要再次与贫僧拼命!届时,你们大悲寺是帮她,还是帮理?贫僧岂不是自陷险地,成了瓮中之鳖?”
慧明怒喝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既想要她活命,又不让我等去取佛心琉璃灯在此施救,你待如何?!
让你单独带她走,我等又如何能放心?!谁知你出了大悲寺,是救她还是害她!”
场面再次陷入僵局。
大悲寺不可能轻易放走状态危殆的贵客;寂嗔也绝不可能在对方地盘上,救醒一个对自己恨之入骨,且被大悲寺庇护的目标。
寂嗔看着慧明不愿妥协的脸色,以及周围越收越紧的佛光阵势,心知硬闯代价太大,白若月的状态越来越差,他耗不起。
他脸上的强硬神色稍稍收敛,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带着一种“我退一步”的姿态开口:
“慧明师兄,诸位,我血海禅院,确实只是诚心邀请白施主前去做客,绝无伤害她性命之意。此事绝非虚言。”
他看了一眼怀中的白若月,做出一副为难又诚恳的样子:
“既然贵寺如此不放心,生怕贫僧对白施主不利……那么,为了取信于贵寺,也为了能尽快救治白施主,避免酿成无可挽回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