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底抽薪，或在根源……”这句话是前人留下来的，有人成功的离开过。
她抓住关键，追问道：“这几百年来，就一直这样循环往复？从未有过例外或……反抗吗？”
哑婆婆用袖子用力擦了把脸：
“有的……听说很多年前，有一代，也是来了个像你一样的外来仙人，他本事大，看出了门道，想强行破局，捣乱了当年的盛宴……”
“那一年……镇上死了近六成的人！
血流成河啊……自那以后，规矩就更严了。定下了仙人必须与所有亲眷彻底分开、不相见的铁律，就是怕再因情分生出事端。也是从那以后，‘灵鞭’被造了出来，专门就是为了对付……对付你们这些有本事的真正仙人。”
白若月心中凛然。
原来还有这样的前车之鉴，难怪镇上的防备这样严。
哑婆婆忽然抬头，那双被泪水洗过反而显出一丝异样清明的眼睛，死死盯住白若月，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你要是真的能救小绵……我……我可以帮你！”
白若月目光一凝：“哦？怎么说？”
哑婆婆急促地喘息了几下：
“小绵这孩子，是我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她心善！比这镇上大多数人都善！我们这里，当上仙人的……注定活不长久，就像被圈养的牲口……
可是，我们这边有个说法，如果……如果在任的仙人，若能……若能留下你们，功效比寻常的‘肉灵芝’更强，承载愿力的仙人也能因此多活好些时日……”
白若月心头猛的一跳，这像替身一样的效果，小绵只字未提。
“小绵……她在此之前就见过你是不是？
她明明有机会把你的身份捅出去，用你的命换她几十年的阳寿……可她没说。
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想害你！
朱掌柜上报这事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这孩子，她是不想活了呀！”
哑婆婆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泪水后面是熊熊燃烧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你若有办法救她……真的能救她……我愿意帮你！
我在他们眼里，是小绵最亲的人，也是……也是最希望你死、好让小绵多活几年的人。
我去周旋，或许……或许有机会把看管‘灵鞭’的差事，暂时拿到我手里！”
灵鞭是压制外来修士的关键，若能控制住它，白若月的行动自由度将大大增加。
白若月心脏猛地一跳。哑婆婆这份基于对小绵深厚感情而萌生的决绝，正是她苦苦寻找的破局支点。
她看着哑婆婆那双充满期盼与决死的眼睛，知道这老人已经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自己这个外来的“变数”身上。
白若月眉头微蹙，没有犹豫，果断道：“好！婆婆，此事若成，我们便多了三分胜算。但切记，一切以你自身安全为重，若事不可为，千万不要强求。”
幽暗的茅屋内，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凑得更近，压低的交谈声与窗外呜咽的风声混杂在一起，酝酿着一场即将颠覆清风镇数百年宿命的风暴。
与哑婆婆定下险中求胜的计策后，白若月心中稍定，时间紧迫带来的压力丝毫未减。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西河边那间孤寂的茅屋，身影融入浓重的夜色，向着镇东头的方向潜行。
夜已深，镇上几乎不见灯火，唯有远处仙人祠方向还隐约透着光，如同黑暗中一只窥视的眼睛。
接近自己居住的区域时，白若月神识微动，捕捉到一个熟悉却鬼鬼祟祟的身影——是阿土。
瘦小的少年正缩在一堵断墙的阴影里，探头探脑地张望，举止间充满了紧张和犹豫。
他又来这里做什么？
白若月眉头微蹙，身形如烟，无声无息地来到阿土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呃！”
阿土吓得魂飞魄散，又不敢大声喊叫，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起来，又腿软地跌坐在地，脸色煞白，惊恐万状地回头。
待看清是白若月幻化的中年男子时，他才大口喘着气，拍着胸脯，语无伦次：“恩……恩公！是您……吓、吓死我了……”
白若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小子，深更半夜不睡觉，又摸到这儿来，是想重操旧业？”
她指的是他偷钱的事。
“不！不是的！绝对不是！”阿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慌忙解释，“我是……我是想来瞧瞧您！”
“瞧我？”白若月目光扫过周围寂静的黑暗，“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
阿土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带着后怕：“我……我得先看看盯着您的人还在不在……我怕被他们发现我来找您……会连累您，也连累我娘……”
这解释倒说得通。
白若月语气稍缓：“看我干什么？不是让你别再来了吗？”
阿土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急切和真诚：
“恩公，我上次说的都是真的！我没骗您！我娘也说了，我听到的那些话没错，您……您虽然看着凶，但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您快走吧，别再待在这儿了！”
看着少年眼中纯粹的担忧，白若月心中微微一叹。
这镇上，终究还有未曾被彻底磨灭的良心。
“你的心意，我领了。”
她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可是阿土，我现在……已经走不了了。”
“啊？”
阿土愣住了，张大了嘴巴，眼中瞬间涌上更大的焦急：“那……那怎么办？”
他急得抓耳挠腮，在原地打转，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眼神里带着一种孩童式的决绝：“恩公！族老通知了，说这次赐福后的盛宴……我，我也可以去！”
“你也去？”白若月心中一动。
按照她探听到的规矩，这等核心的“盛宴”，参与者多是族老、核心执事以及急需“肉灵芝”续命的人员。
阿土年纪尚小，按理说不该在名单上。
“对！我也能去！”
阿土用力点头，自己也显得有些困惑，“我也奇怪呢……往年像我这么大的，都不能去的。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我和您说过话，他们觉得……觉得我可能有用？”
白若月目光微凝。
危险，也意味着机会。阿土的出现，或许能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
她伸手，拍了拍阿土瘦弱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好小子，有良心。既然你能去，那到时候……要是真有需要你搭把手的地方，我一定会叫你。”
阿土感受到她话语中的信任，眼睛一亮，重重地“嗯”了一声，仿佛接下了什么了不起的重任：“恩公您放心！我一定帮您！”
“快回去吧，小心别让人看见。”白若月叮嘱道。
阿土用力点头，像只灵敏的耗子，嗖地一下钻进小巷的阴影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