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越的琴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形无质、却异常柔和纯净的音波能量,如同水纹般荡漾开来,轻轻拂过白若月的身体。
音波及体的瞬间,白若月只觉得周身一暖,那无处不在的隐痛似乎又被抚平了一丝,十分舒适。
那女弟子抚琴的手指却微微一顿,婉约的脸上露出一丝细微的讶异,秋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凝重。
她清晰地“听”到了对方体内传来的混乱与衰败之“音”——如同无数条恶毒的毒蛇在经脉中疯狂噬咬,一股深沉、阴冷、带着强烈反噬诅咒意味的力量盘踞在五脏六腑,生机之火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绝非普通的“暗伤旧疾”!
她抬起头,看向白若月,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几分探究:
“道友……体内的状况,似乎并非寻常暗伤旧疾那般简单啊。气息晦涩阴冷,纠缠神魂本源,这……”
白若月心中一惊,暗道音修手段果然神妙,竟能感知到咒力的存在。
白若月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带着由衷的赞叹:
“宫商峰的手段,果然神妙非凡,洞察入微。实不相瞒,早年与人结怨,中了些阴毒手段,确有一些棘手沉疴,缠绵难愈。让道友见笑了。”
她巧妙地避开了咒术的具体来历。
“道友过誉了。”
那女弟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也不再深究,只是微笑道:
“五音通五行,宫商角徵羽对应心肝脾肺肾。
音律之道,不过是借天地共鸣之理,疏导自身,些许皮毛而已。
道友既有不适,那便为道友奏一曲《春涧流泉》,此曲中正平和,最是滋养经脉,安抚脏腑之气,希望能稍解痛苦。”
“有劳仙子费心。”白若月感激地闭上眼睛,收敛心神,准备迎接这或许能带来片刻安宁的仙音洗礼。
很快,清泉流水般悦耳平和的琴音便在静室内流淌开来,丝丝缕缕的音波能量温柔地包裹住白若月,为她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也稍稍抚平了那如影随形的痛苦。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仿佛仍在静室中盘旋不去。
白若月缓缓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宫商峰的音律之道果然神异非凡。
清越平和的曲调缓缓淌过她的神魂,将阴冷剧痛压制了下去,虽未能触及咒术根源,带来的片刻舒缓已是难得。
她正欲向那位婉约的女弟子道谢,却见对方脸上带着一丝犹豫,似乎欲言又止。
“道友,”
女弟子最终还是轻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尝试的意味:
“实不相瞒,我近日偶然得了数段音律残篇,艰涩深奥,与我派现今传承颇不相同。
我私下揣摩,觉得其中似乎蕴藏着另一种调和生机、安抚神魂的奇特韵律,或许……或许对道友的‘旧疾’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是……要体悟这残篇妙处,需得神识完全放松,不加抗拒。
道友若信得过我,不妨……一试?”
白若月闻言,心中刚刚升起的感激和舒缓瞬间被一丝警惕所取代。
完全放松神识?
这对任何修士而言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人生地不熟、强敌环伺的情况下。
她与这女弟子素昧平生,虽然对方态度友善,但……
沉吟犹豫之际,旁边的山水屏风后,一道珠帘被猛地掀开,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一个身着华丽霓裳、头戴珠翠、容貌艳丽,带着几分刻薄气的女弟子走了进来,人未至,一声充满讥讽的嗤笑先传了过来:
“哎呦,我的好师姐,你又在这儿找人试你那没人要的破谱子呢?
这都第几个了?
上次那个听了你残谱神魂震荡、躺了三天的小师弟,教训还不够吗?”
婉约女弟子脸色微微一白,站起身来,有些窘迫地对白若月低声道:
“道友别介意,我……我是真的觉得,那残篇或许对你有用。”
艳丽女子几步走上前来,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着白若月,尤其是在她那身简单甚至显得有些朴素的衣物上停留了片刻,嘴角的讥讽更浓了:
“呵!真让你给装上了?
乔师祖下了令开门迎客,你还真是‘用心’啊,逮着个看起来就好拿捏的就不放手是吧?”
她声音尖利,毫不客气:
“这种货色,也配让你如此费心?
一身寒酸样,一看就知道是来蹭我们天音门不要钱的宴席和灵果的。
亏得我家师祖心善,胸怀广阔,才能让你们这等修士也进来沾沾光,平白听得我宫商峰的雅音。
若不是师祖大庆,就你这样的,连山门都进不来。”
白若月眼神微冷,但并未立刻动怒。
她经历过不少,心性早已磨砺得非同一般。
这种程度的言语挑衅,还不足以让她失态。
她更想看看,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究竟意欲何为,是天音门内部普通的弟子倾轧,还是另有所指?
艳丽女子见白若月沉默不语,以为她怯懦可欺,说得更加起劲,转头又对着那婉约女弟子嘲讽道:
“要我说啊,你也别怪人家警惕、犹豫。
换做是我,我也这样,上赶着给人‘治伤’,还要求人家完全放松神识?
哼,被外面那些平日里为了一枚金精就能打得头破血流的散修遇到了,可不就得怀疑你是不是别有用心,想趁机下什么暗手吗?”
她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鄙夷:
“你也真是愈发出息了,怎么?
还真指望靠你那几段没人看得懂的破曲子,在师祖面前露脸,一步登天啊?
我劝你清醒点!
趁着大庆还有几日,赶紧搜罗些像样的奇珍异宝奉上,哪怕只是表表心意,也比献你那狗屁不通的残谱要强得多。
别到时候丢了我们宫商峰的脸!”
这一番连消带打,既羞辱了白若月“寒酸蹭席”,又贬斥了同门师姐“痴心妄想”,其刻薄势利的嘴脸显露无疑。
婉约女弟子被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眼中既有委屈又有愤怒,又碍于对方身份或口才,一时不知如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