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纪庸的身份、实力、心性,他应当是不屑于、也不需要用背后下咒、设局截杀这等阴私手段的。
蓬莱首徒的骄傲,忘尘剑主的孤高,岂会行此鬼蜮伎俩?
眼前的事实,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薛晨的认知上。
尾生果!第七重界最深处!白若月咒术解除的关键时刻!纪庸,就这么“恰到好处”地出现了!目标如此明确地走向那株千年古榕!
还能有什么解释?!
“呸!” 薛晨在心中狠狠啐了一口,一股被愚弄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失望冲垮了理智。
“真是……人不可貌相!” 薛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握着朝阳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堂堂蓬莱首徒,剑道天骄,背地里竟行这等上不得台面的阴损勾当。
为了剪除一个可能的对手,连下咒、设局、夺人救命灵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为了私仇,竟如此下作!”
他看着纪庸一步步靠近那株巨大的古榕,看着他抬头审视着那空荡荡的最高枝桠,看着他冰冷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疑惑和凝重?
薛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着朝阳剑的手青筋毕露。
他死死压制着冲出去的冲动。白若月还未完成解咒,此时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寻找他处心积虑想要夺取、已被他们先一步摘走的“猎物”。
千年古榕之下。
纪庸抬头望着那最高枝桠间空荡荡的分叉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错愕和……被愚弄的寒意。
尾生果……被人捷足先登,一颗不剩!
这绝非巧合。
尾生果虽奇,其“剜心之痛”的代价,令其成为鸡肋。
若非师尊清虚子指名所需,寻常修士绝不会冒着陨落的风险,深入这瘴气最浓、凶兽环伺的核心绝地,只为摘取这数十颗果子。
“有人在针对我……” 纪庸心中瞬间雪亮。
先是外围有人冒充自己与薛晨同行,败坏名声,制造混乱。
自己势在必得的尾生果又被提前摘走!
一股冰冷的怒意缠上心头。
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有那双眸子,寒意更甚。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空荡的枝桠,仿佛只是随意踱步,围绕着巨大的古榕缓步而行。
忘尘剑剑尖垂地,在粘稠的血色苔藓上划出无声的痕迹。
他的步伐看似随意,目光却一寸寸扫过古榕盘虬的树根、垂落的藤蔓、以及周围翻涌的暗紫瘴气。
周围死寂一片,只有瘴气翻涌的嘶嘶声和古榕本身如同心跳般的低沉搏动。
他的脚步在古榕西北侧的一片区域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几根巨大树根交错形成的阴影深处。
那里……灵气波动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凝滞?像被一层无形的薄膜过滤过,与周围翻涌的瘴气格格不入,却又巧妙地融于环境。
纪庸心中冷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继续踱步,甚至微微侧身,背对着那片区域,似乎将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侧垂挂的粗大藤蔓。
眼角的余光扫过古榕上方一处不起眼的枝桠交叠处。那里的藤蔓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晃动痕迹。
目标……锁定!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他按在忘尘剑剑柄上的右手,拇指极其细微地顶开了剑格。
没有征兆!没有起手式!甚至没有灵力爆发的光芒!
纪庸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原地旋身。
“锵——!”
一声清越冷冽的剑鸣如同惊雷炸响!
一道剑气在他身侧反手挥出,剑气所过之处,浓稠的瘴气向两侧排开。射向他刚才目光“无意”扫过的那片树根阴影深处,目标直指那灵气凝滞的核心。
这一剑,快!狠!绝!没有丝毫犹豫!
“白道友小心!!!”
几乎在纪庸旋身出剑的同时,一声惊怒交加的暴喝从古榕上方茂密的枝叶间炸响。
一道身影飞扑而下,朝阳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试图拦截那道剑招!
薛晨藏身树冠,本想静观其变,却万万没想到纪庸如此狠辣果决,直接对疑似藏匿之处发动绝杀,他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扑出救援。
纪庸这一剑太快!太突然!
噗嗤——
纪庸早就预备这方向上有人,另一道招式紧接着也跟了过来。
嗡——!
薛晨之前布下的隐匿阵法光幕如同脆弱的琉璃,在纪庸那道剑气面前,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便发出一声哀鸣,轰然破碎。
但就是这争取到的、不到一息的瞬间。
树根阴影深处,一道单薄的身影在剑气及体的前一刻,猛地向侧面翻滚。
“呃!” 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响起。
白若月身体剧震,体内原本有序引导的药力瞬间失控,那股阴寒咒力骤然反噬。
心口那团浓墨般的咒纹猛地扩散、加深。剧痛如同万把钢刀同时剐过心脏和神魂,让她眼前瞬间发黑,几乎昏厥过去。
她踉跄着,单手撑地,强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猛地抬起头!
一双原本冷清的眸子,穿透翻涌的瘴气和飞溅的木屑血雨,死死钉在了古榕下那个持剑而立的身影上。
纪庸!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白若月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强行中断了体内药力与咒力的最后拉锯,刻骨的仇恨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
锈剑藏真在她手中发出低沉而愤怒的嗡鸣,清冷的月华之力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在她周身形成一层冰寒刺骨的煞气!
纪庸墨发如瀑,黑衣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如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丝洞悉猎物般的冰冷和……一丝确认目标后的了然。
“纪!庸!” 白若月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噬骨的恨意和血腥气。
薛晨此刻也已落地,朝阳剑横在身前,赤红剑芒吞吐不定,护在白若月侧前方。
纪庸的目光冷冷扫过薛晨,又定格在白若月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苍白面容上。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带着无尽嘲弄的弧度,声音如同寒铁摩擦:
“甲等四……白若月……” 他缓缓举起忘尘剑,剑尖直指白若月心口。
“还有……薛晨,果然……都在。”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暴风雪,瞬间席卷了整个古榕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