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的废墟还在散发着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气味，林惊鸿握着发烫的玉璋站在瓦砾堆上，断成两截的星辰剑插在腰间，剑穗上的红绸被黑气灼出了几个破洞。蒙恬带着禁军在废墟中搜救，金属碰撞声、士兵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却始终没传来扶苏或吕素素的消息。
“林公子，”蒙恬满身尘土地走过来，甲胄上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暗格里的机关已经完全崩坏，只找到这个。”他递过来一块烧焦的锦缎，上面绣着半朵秦风纹样——那是扶苏龙袍上的装饰。
林惊鸿捏紧锦缎，指节泛白。玉璋上“不周山巅，神庙入口”八个字仍在发烫，像是要烙进掌心。他忽然想起吕素素曾说过，上古传说中，不周山是撑天拄地的神山，当年共工怒触不周山，才导致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难道混沌的源头，竟藏在那片传说之地？
“蒙将军，”林惊鸿的声音带着刚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沙哑，“替我备一匹快马，再调二十名精锐。”
蒙恬一愣：“公子要去哪？”
“不周山。”玉璋的光芒透过指缝漏出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玉璋指引的方向，他们一定在那里。”
禁军很快牵来一匹黑马，马鬃被打理得油亮，马鞍上还带着未干的露水——显然是刚从马厩里牵出来的良驹。林惊鸿翻身上马，腰间的断剑随着动作撞击在马鞍上，发出“咔嗒”轻响。他低头看了眼玉璋，上面的字迹已经淡去，却留下一道浅浅的指痕，像是有人在玉璋上刻下了半个“素”字。
“替我守住咸阳。”他勒转马头，黑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去寻陛下了。”
蒙恬抱拳：“公子保重！臣会派人加固城防，等您带陛下回来。”
黑马踏过太庙的门槛时，林惊鸿回头望了一眼。坍塌的梁柱间，一缕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那处暗格的位置，隐约能看到地面上残留着三滩血迹——燕昭的暗红、扶苏的殷红，还有吕素素带着淡淡金色的血珠，三滩血迹以诡异的角度交汇，竟与玉璋上的纹路隐隐重合。
他一抖缰绳，黑马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黄土高原特有的干燥气息，吹得他眼眶发涩。腰间的断剑像是在提醒着什么，他伸手摸出那截断剑，剑刃虽断，却仍能感受到残留的灵力波动。这把剑陪他从骊山学武到咸阳护驾，如今断了，倒像是某种预兆。
行至傍晚，黑马突然在一处岔路口停住脚步，烦躁地刨着蹄子。林惊鸿勒住缰绳，发现前方的路被一团浓雾挡住，雾中隐约能看到山影，却辨不出方向。玉璋在此时微微发烫，他低头一看，上面竟浮现出一行新字：“雾隐三关，血启门扉”。
“血？”林惊鸿皱眉，想起太庙暗格里那三滩血迹，伸手在断剑的缺口处划了一下，指尖立刻渗出血珠。他将血滴在玉璋上，光芒瞬间炸开，浓雾中竟浮现出三座石碑，碑上分别刻着“忠”“信”“义”三个大字，碑下各跪着一尊石人，石人手中的兵器与他腰间的断剑、扶苏的佩剑、吕素素的玉簪样式一模一样。
“这是……三绝关？”林惊鸿想起古籍里的记载，上古时期镇守不周山的关卡，需以对应信物和血脉才能通过。他翻身下马，走到刻着“忠”字的石碑前，将断剑放在石人手中——那石人竟缓缓站起身，石碑后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道旁的石壁上刻满了壁画，画中是大禹治水时斩杀九头蛇的场景，蛇眼处嵌着两颗血红的宝石，正幽幽地盯着来人。
刚走进窄道，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林惊鸿回头，只见刘邦带着樊哙等人追了上来，樊哙的斧头还在滴着血，显然是刚经过一场厮杀。
“林公子，等等刘某！”刘邦勒马笑道，“这不周山的路，多个人多个照应，不是吗？”
林惊鸿握紧玉璋，指尖的血珠再次渗出来：“刘沛公倒是消息灵通。”
“彼此彼此。”刘邦翻身下马，腰间的玉佩碰撞出轻响，“毕竟，混沌现世可不是小事。”他看向那三座石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三绝关，看来得费点功夫。”
樊哙扛着斧头走上前，对着“信”字石碑就想劈下去，却被刘邦喝止：“蠢货！没看到碑上的字？毁了关卡，谁也别想过去。”他转向林惊鸿，笑容里带着算计，“林公子，不如你我联手？你过你的关，我走我的道，谁也不妨碍谁。”
林惊鸿没理他，转身走进“忠”字关。窄道里的壁画随着他的脚步亮起，九头蛇的眼睛越来越亮，突然从壁画中窜出数道黑影，竟是蛇形的黑气，直扑他面门。他侧身避开，断剑横扫，黑气被斩成碎片，却又立刻重组，缠上他的手腕。
“看来这关是要考‘忠’字的分量。”林惊鸿想起自己从入仕起便护着扶苏，从未动摇，心中一凛，断剑突然爆发出白光——那是灵力与信念共鸣的迹象。黑气遇光即散，壁画上的九头蛇发出一声哀鸣，蛇眼的宝石渐渐黯淡下去。
走出窄道时，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开满野花的山谷，谷底有一条溪流，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铺着的玉石，反射着夕阳的金光。玉璋在此时又烫了一下，他低头，看到上面浮现出吕素素的字迹：“小心刘邦，他袖中藏着混沌碎片”。
字迹很快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林惊鸿抬头看向谷口，刘邦正站在“信”字关前，不知在低声念着什么，石人手中的兵器竟微微颤动起来。他忽然明白，吕素素的血不仅能启动玉璋，还能传递消息——那三滩血迹的共鸣，恐怕不只是为了封印混沌，更是为了建立某种联系。
他沿着溪流往前走，溪水渐渐变宽，汇入一片湖泊。湖中央有座小岛，岛上立着块巨大的礁石，礁石上刻着与太庙壁画相同的纹路。林惊鸿刚要涉水过去，却见湖水突然翻涌起来，浮出一头巨大的龟形异兽，背甲上的纹路与玉璋完全吻合，只是每块甲片上都刻着不同的人脸，细看之下，竟有扶苏、吕素素，甚至燕昭的模样。
“驮山龟？”林惊鸿认出这是上古神兽，据说能驮着山岳行走，“你是守关的？”
驮山龟的头从水里探出来，声音像是石头摩擦：“过湖者，需答我三问。”
“你问。”
“何为忠？”
林惊鸿想起扶苏身陷暗格时，自己明知混沌凶险仍要追来，朗声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纵九死亦无悔。”
驮山龟的背甲亮了一块，露出扶苏的人脸，那脸竟动了动，像是在点头。
“何为信？”
“诺不轻许，许则必践。”林惊鸿想起与吕素素的约定，无论多难都要护她周全。
背甲又亮了一块，吕素素的人脸浮现，嘴角带着浅笑。
“何为义？”
林惊鸿握紧断剑，想起那些为护咸阳而死的禁军：“见不善则诛之，见危困则扶之，不因强弱而改其志。”
第三块甲片亮起，这次浮现的是个陌生人脸，却穿着禁军的铠甲，眼神坚毅。驮山龟缓缓沉入水中，露出通往小岛的石路，声音在湖面回荡：“三问过关，去吧。”
林惊鸿走上小岛，礁石后突然传来响动。他握紧断剑转身，却见燕昭蜷缩在那里，衣衫褴褛，胸口插着半截骨刃，正是赵高那把。
“你怎么在这？”林惊鸿皱眉，想起刘邦袖中的混沌碎片，突然明白过来。
燕昭咳出一口血，指着林惊鸿手中的玉璋：“刘邦……他根本不是要阻止混沌，他想……想用混沌碎片污染不周山的地脉……”他抓住林惊鸿的衣袖，眼中闪过一丝悔意，“我不该信他的……扶苏陛下和吕姑娘被他困在……困在山巅的冰封殿……”
话未说完，燕昭便断了气，胸口的骨刃突然爆开，化作一道黑气冲向玉璋。林惊鸿急忙躲闪，却见黑气在玉璋表面留下一道痕迹，与之前“不周山巅，神庙入口”的字迹重叠，竟组成了一幅简易的地图，标注着冰封殿的位置。
他刚将地图记在心里，谷口突然传来樊哙的怒吼：“燕昭那小子在哪？！”林惊鸿抬头，看到刘邦带着人冲了进来，樊哙的斧头上还沾着石屑，显然是强行劈开了“信”字关。
刘邦的目光扫过燕昭的尸体，又落在林惊鸿手中的玉璋上，笑容变得阴冷：“林公子果然厉害，连驮山龟都能骗过。可惜啊，这最后一关，你过不了。”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躺着一块漆黑的碎片，正是燕昭说的混沌碎片，“这东西沾了扶苏的血，你说，吕素素会不会为了救他，主动走进我的陷阱？”
林惊鸿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向玉璋上的地图，冰封殿的位置恰好在不周山最高处，那里的灵力波动最强，若混沌碎片在此时爆开……
“你敢！”林惊鸿的断剑指向刘邦，灵力在断口处激荡，竟隐隐有重组的迹象。
刘邦笑得更得意了：“你看，她来了。”
林惊鸿回头，只见吕素素扶着脸色苍白的扶苏，一步步从湖对岸走来，扶苏的龙袍上沾着冰霜，显然刚从冰封中挣脱。吕素素的裙摆被划破了好几处，露出的小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渗血，滴在湖面上，激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那是灵力透支的迹象。
玉璋在此时突然剧烈发烫，林惊鸿低头，看到上面浮现出最后一行字：“碎璋破境，三魂归位”。
他突然明白，所谓的神庙入口，根本不在山巅，而在玉璋碎裂的瞬间。而刘邦手中的混沌碎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用来逼他碎璋的诱饵。
樊哙的斧头已经挥了过来，带着破风的呼啸。林惊鸿没有躲闪，反而举起了玉璋，将断剑的缺口对准了玉璋的中心——那里，正是吕素素的血珠凝结的位置。
“素素，照顾好陛下。”他轻声说，像是在说给空气听。
吕素素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有一滴血珠从她的伤口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金线，恰好落在玉璋上。
“碎！”林惊鸿低喝一声，断剑猛地刺入玉璋。
强光炸开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三座石碑轰然倒塌，三滩血迹在太庙的废墟中升起，化作三道流光冲向不周山；看到驮山龟的背甲裂开，露出藏在下面的青铜机关；看到刘邦手中的混沌碎片突然倒飞出去，融入那片强光之中。
失重感传来时，林惊鸿最后看到的，是吕素素扑过来的身影，她的裙摆在风中展开，像一只金色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