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湿冷的水汽凝结成珠,沿着钟乳石的尖刺悄然滴落。顾风盘坐于一方微微凸起的干燥岩石上,周身缭绕着一层薄纱似的星辰辉光,幽暗的洞穴被这微弱星芒晕染出几分迷离。几缕乳白的、泛着奇异甜香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散—正是从坊市淘来的廉价迷香“五毒软骨香”在石缝间缓缓燃烧。几只硕大的洞蛛抽搐着蜷缩在不远处的石壁上,八条腿软绵绵地贴附岩石,早被这劣质迷香放翻。洞穴深处,偶尔传来几声沉睡中凶兽的低沉呼噜,闷雷般在石壁间滚过。
“啧,”顾风脑海中,苍老而刻薄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这种不入流的玩意儿,也就糊弄糊弄这些没开化、空长了个头的东西。要是搁我们那个时代,稍微有点灵性的凶兽,打个喷嚏都比这味道呛,你这破烂连挠痒痒都不够格!”
顾风眼皮都没抬,识海里那尊弥漫混沌气的古钟虚影震荡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嗤笑。“权当个预警铃铛罢了,”他在心中回应,声音平和,“动静大了,也方便咱们溜。”
他将一份心神沉入气海。银亮的星力宛若实质涓流,遵循着《九天星辰诀》的玄奥轨迹在经脉中奔腾运转,每一次循环,都仿佛引动洞外夜空垂落的一缕更精纯的星力汇入其中,细微却持续,打磨着凝元境中阶的力量根基。另一份心神,则如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拂过丹田深处那片混沌迷蒙的意识空间。
意识甫一触及那边缘,周围景物霎时扭曲溶解。脚踏实地之感传来,他已立身于一片无垠荒漠。风沙卷起黄烟,呜咽如鬼哭。这是《大梦天书》初次向他敞开的浅层梦境。他静立虚空,精神力丝丝缕缕探出,如蛛网延展。灰蒙蒙的混沌气流深处,无数破碎景象在沉浮闪烁:燃烧的城池一角,崩塌星宇的碎片,无声咆哮却断裂的巨兽之牙…古老沧桑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他谨慎地控制着精神力的输出,感知着那片混沌的核心—天书的本源意念。一丝微弱到近乎湮灭的思绪再次传来,带着奇异的韵律,像是风刮过古老的碑文裂痕:“悟道…勿沉沦…幻真…”
就在这片刻沉浸之际,外界洞壁传来细微震动—极其轻微,但在迷香弥漫的死寂洞穴里格外清晰,沙土扑簌簌下落。顾风意识瞬间从梦境抽离,双目倏地睁开,两道锐利如实质的星光骤然划破昏黑!
数十点幽绿色的瞳火紧贴地面,无声无息地在洞穴狭窄的入口处亮起,连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绿芒光带。暗褐色的毛发紧贴肌肉虬结的身躯,粗重的喷气声搅动带着涎液腥味的空气。十几头牛犊般大小的白骨妖狼,不知何时已悄然潜行而至,彻底封死了去路。它们贪婪地抽动着鼻翼,被洞里浓郁的活人气息刺激得涎水直流。为首那头妖狼,额骨中心赫然镶嵌着一小块暗红的骨片,狰狞如鬼脸,它低伏前肢,喉咙深处滚动着浑浊而嗜血的咆哮,幽绿的狼眸死死锁住岩石上的顾风,俨然已将他视作盘中之餐。
洞内廉价迷香的甜腻腥气和群狼口齿间散发的血肉腐臭交缠翻涌,浓稠得令人作呕。无形的杀机如同无形的毒蛇,骤然缠绕住顾风的脖颈。
“来得倒快!”顾风心中冷哼一声,身影却不退反进。足尖在岩石上轻轻一点,人已如离弦之箭,向着狭小的洞口方向急掠,主动迎向那片森冷的幽绿潮汐!丹田星璇骤然加速,拳头凝聚出令人心悸的银白辉光,狂暴涌起。
“嗷—”鬼脸骨妖狼一声凄厉长嗥,十几头白骨妖狼猛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像一张贴着地面骤然收缩的灰色巨网,裹挟着腥风恶臭直扑顾风!利爪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厉啸,带起的风压甚至卷起了洞穴地面上的碎石!鬼脸妖狼额上骨片泛起一层污秽的血光,那十几双狼眼中绿芒大盛,疯狂嗜血之意几乎凝成实质的绞索。
星力洪流在拳面凝如耀日!顾风暴喝一声,拧腰摆臂,“轰隆”一拳悍然击出,不偏不倚砸向最先扑至的妖狼面门。银白拳罡携风雷之势炸开!
“吼!”那妖狼竟在绝无可能之际,凭着强悍的筋骨硬生生一甩头。拳罡擦着它坚硬的头盖骨刮过,崩裂下一大片带着碎骨的皮肉,腥血狂喷。剧痛反而激起了骨狼最原始的凶戾,庞大的身躯带着腥风依旧猛撞而来!
“蠢材,别舍不得那点可怜的神魂之力!”混沌钟内老魔的意念带着无边的鄙夷,如同雷霆般在顾风识海炸响,“你怀里那本破烂书,当枕头都嫌硌得慌?捏死苍蝇还得两只手?幻化一块砖头砸它脚趾头都比你在这儿当沙包强!”
顾风眼神一凛,老魔点得极毒!就在那两头妖狼的利爪带着恶风即将撕开他皮肉的刹那,磅礴的精神力不再吝啬,如决堤洪流猛然冲击丹田深处那片混沌迷蒙的梦境碎片!
刹那,天地倒悬!扑杀而至的白骨妖狼眼中,目标的身形骤然模糊、分裂!眼前不再是那个渺小的人类,而是一片急速变幻的光怪陆离—燃烧的巨树、倾塌的血色山岳、无垠汹涌的黑色怒涛交织冲击!尤其是那张直逼面门、滴着口涎的血盆巨口突兀变成一柄缠绕毁灭魔雷的古老巨戟,破开虚空向它碾压下来!
“呜—?”鬼脸骨妖狼发出一声短促怪异的呜咽,前扑之势骤然僵顿,眼中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悸与茫然,那污血骨片上的光芒明灭不定。几乎本能地,它巨大的头颅猛地后仰,利爪胡乱在身前虚抓,仿佛要撕碎那片凭空出现的致命幻象。就在它心神失控的一瞬,顾风凝练着星辰之力的铁拳再无阻碍!
“死!”拳若破星,势不可挡!
“咔嚓!”
清脆恐怖的骨裂声爆响,整个洞穴为之一震。凝聚顾风全身星力的重拳狠狠砸在骨狼的鼻梁上方,那颗坚硬、遍布妖魔纹路的硕大狼头应声向内凹陷下去一个深坑!碎骨混合着浑浊的脑浆从口鼻、眼窝喷溅而出!庞大的尸体裹着尚未消散的腥臭腥风,炮弹般倒飞出去,“轰隆”一声撞塌一片岩壁,激起漫天烟尘石屑。那暗红的鬼脸骨片“当啷”一声跌落尘埃,光芒尽灭。
“吼…呜…”另一头侧面扑来的妖狼发出一声夹杂着恐惧的呜鸣,被首领瞬间的诡异僵直和随之而来的爆头惨状彻底震慑,凶戾气焰荡然无存,利爪下意识地在离顾风肩膀半寸的空中猛地收住。
顾风眼中精芒暴涨!洞中弥漫的廉价迷香尘埃,此刻竟被他狂暴的星力余波激荡翻滚起来,丝丝缕缕如同拥有生命般翻腾流窜。
就是现在!
他猛地回身,双臂骤然向身体两侧展开!丹田内,新炼化的星力毫无保留地汹涌而出,与瞬间点燃的精神念力在掌心交汇、融合、压缩!
左手平举,掌心向上,灿银的星辰辉光如瀑布垂落般奔涌倾泻!光芒凝聚不散,急速拉伸延展!无数细碎的星屑被无形力量牵引,发出密集清脆的“噼啪”声,争先恐后地融入那片流淌的光辉之中。
一息!仅仅一息,一张修长、造型古朴、闪烁着纯粹星光的长弓凭空出现在他左掌!弓臂微微震颤着,发出低沉而饱含力量的嗡鸣,细密玄奥的星辰铭文在弓臂表面如水波般荡漾流淌。
“轰!”
右手在同一刹那狠狠反握!所有呼啸的星力在这一握之中被恐怖的力量压缩、点燃!更加密集、刺耳的“嗞嗞”声炸响!凝聚了高度浓缩星力的炽白电流在右掌疯狂跳跃汇聚,化作三支光芒耀目、蕴含毁灭气息的光箭!箭矢尖端锐利的能量芒刺,刺得空气都发出哀鸣般的撕裂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