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不知何时已是风云倒卷,雷蛇狂舞。
一道身着万龙朝圣袍的伟岸身影,脚踏虚空,自那翻涌的云层中缓缓降下。
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那举手投足间与天地相合的帝王气概,便已让日月无光,万物臣服。
他,就是这片东荒大地的二圣之一,东海龙皇,敖广!
“恭迎龙皇陛下!”
议事大殿的方向,一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响起。
大长老涂山源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赤色流光,率领着涂山氏一众长老,遥遥对着那道身影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涂山源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算到龙族会来兴师问罪,却没算到,来的竟会是敖广本人!
然而,敖广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涂山源的身上停留分毫。
他那双深邃如渊的金色竖瞳,直接穿透了空间的阻隔,锁定了观云殿内,那个自始至终都安然坐着,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品茶的年轻身影。
“你,就是那个能令吾儿下跪的狼妖?”
敖广的声音在九天之上响起,平淡无波,却似天道敕令,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皇者威严。
涂山源脸色微变,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手道:“龙皇陛下息怒,此事或有误会……”
话未说完,敖广终于扭头瞥了他一眼。
“吾在问话,要你多嘴?”
仅仅是一眼!
“轰!”
整个涂山的护山大阵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笼罩在群山之上的赤色光幕疯狂闪烁,竟在这一眼之下,浮现出无数裂痕,隐隐有当场崩溃的迹象!
而首当其冲的涂山源,更是如遭亿万斤海啸正面拍中!
“噗!”
他身形剧震,一口心血狂喷而出,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砸落,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脸上写满了骇然。
在妖圣面前,天妖尊巅峰,亦如蝼蚁!
随着敖广将目光再次转回,那股恐怖绝伦的帝威,如亿万均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朝着观云殿疯狂挤压而来!
咔嚓……咔嚓……
殿内的空间都在扭曲,坚固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涂山雪在这股威压下,娇躯巨震,一张俏脸瞬间血色尽失,连站立都变得无比艰难,骨骼都在发出悲鸣。
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屈辱跪倒的瞬间。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冰凉滑腻的柔荑。
一股仿佛源自万物初始的伟岸力量,顺着手掌渡入她的体内。
那股足以压垮山岳、倾覆江海的恐怖帝威,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瞬间,就骤然消弭于无形。
涂山雪浑身一轻,猛地喘息一口,心脏狂跳,她震撼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萧衍拉着她的手,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观云殿。
他抬头,迎上了那双俯瞰众生的金色帝眸,神情淡然得仿佛在看一片普通的云。
这一幕,让远处所有看到的人都停止了呼吸。
一个,是君临东荒,执掌四海的龙族皇者。
一个,是来历不明,却狂到没边的神秘狼妖。
在龙皇的无上帝威之下,他不仅没有下跪,甚至还牵着龙皇那位“准儿媳”的手,悠闲地走了出来!
这是挑衅!
是对妖圣威严赤裸裸的践踏!
“有趣。”
敖广金色的瞳孔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波澜。
“看来,烈儿跪得不冤。在本皇面前,还敢站着的,这东荒,你是第一个。”
他似乎并不急着动手,那双眼睛仿佛要将萧衍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萧衍笑了。
他松开涂山雪的手,向前迈了一步,独自面对那滔天的皇威。
“龙皇?”他轻轻念出这两个字,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一丝不屑。“在我面前,你也配称皇?”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体,开始发生一种令天地都为之颤栗的变化!
“吼——”
一声龙吟,自他体内响起。
这声龙吟充满了无尽的古老、神圣、与苍茫,仿佛是从时间长河的源头传来,跨越了万古纪元,是天地间第一头龙的咆哮!
音波过处,万法臣服!东荒大地之上,所有拥有稀薄龙族血脉的生灵,无论蛟、蟒、蜥、鱼,尽皆匍匐在地,朝着涂山的方向瑟瑟发抖,顶礼膜拜!
在敖广骤然收缩的瞳孔中,一片片闪烁着七彩神光的鳞甲,从萧衍皮肤下生长而出,每一片鳞甲上都烙印着大道符文!
他的头颅化作狰狞而神圣的龙头,双角如擎天之柱,一双眼眸,化作了两轮燃烧的太古星辰!
转瞬之间,一头巨大到无法想象的七彩神龙,盘踞在了涂山氏的上空!
祂的身躯遮蔽了天日,祂的气息压制了万道!
那股远比敖广的皇道龙气精纯、高贵、古老了不知多少万倍的太古神龙气息,如神曦般冲刷着整个东荒!
在接触到这股气息的瞬间,敖广那坚如神铁的帝躯猛地一颤,体内的龙血竟不受控制地沸腾、逆流!
一种来自血脉源头,来自灵魂深处的绝对压制,让他这位东荒妖圣,都产生了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太……太古神龙!”
敖广失声惊呼,那张万年不变的威严面孔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震惊”与“颠覆”的神情。
“不可能……这种血脉,早已在十几万年前的龙凤大劫中彻底断绝!你到底是谁?!”
那盘踞天穹的七彩神龙,缓缓低下那颗如同山岳般的头颅,星辰般的眼眸淡漠地注视着他。
一道苍老而宏大的声音,直接在敖广的脑海中响起。
“吾名……大衍,乃祖龙亲子。”
“龙凤大劫,天地崩碎,父皇为保吾一线生机,将吾冰封于太初神源之中,沉睡至今……”
“前些时日,方才苏醒。”
轰!
这几句话,如同亿万道惊雷,在敖广的脑海中炸开!
十几万年前的龙族大帝之子?!
冰封在神源中,躲过了大劫?!
荒谬!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敖广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信!
“装神弄鬼!”
他怒喝一声,强行压下血脉的悸动,庞大的神念化作一道金色天剑,朝着萧衍的龙躯狠狠刺去,要探查他的本源!
然而,他的神念接触到萧衍的龙躯,仔细探查一番后。
他骇然地发现,对方的血脉,是真的!
那种纯粹、古老、高贵到极致的本源气息,做不了假!
他身为龙皇,对龙族血脉的感知,绝不会错!
可……这怎么可能?!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活了十几万年的老怪物?!
“晚辈敖广,不知龙祖当面,多有冒犯,还请龙祖恕罪!”
在极致的震惊与颠覆之后,敖广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妖都石化的举动。
他收敛了所有帝威,对着那头七彩神龙,深深地,行了一个后辈面见先祖的大礼!
妖族,血脉至上!这是刻在骨子里的铁则!
无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但这身做不了假的太古神龙血脉,就足以让他这位当世龙皇,低头!
这一幕,让远处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涂山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让跪在地上的龟婆婆蛇婆婆,彻底傻了。
让还面露狂喜之色的敖烈,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当场疯掉!
他无所不能,镇压东荒的父皇……竟然对着那头狼妖……行礼了?!
萧衍所化的七彩神龙,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神境的万化随心诀,早已不是简单的变化之术,而是从本源上进行重塑,连天道都能欺瞒,何况一个妖圣?
他见火候差不多了,庞大的龙躯开始收缩,七彩神光敛去,重新化作了那个黑衣黑发的年轻男子模样。
他负手而立,踏空而行,一步一步,走到了敖广的面前。
“罢了,不知者无罪。”
他的声音恢复了年轻,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淡漠。
敖广直起身,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孔,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还是不愿完全相信,但那股残留在神魂深处的血脉压制感,却在时时刻刻提醒他,眼前存在的恐怖。
就在这时,萧衍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远处那个失魂落魄的敖烈身上。
“那是你的子嗣?”
敖广心中一凛,连忙道:“是,犬子敖烈。”
“让他过来。”
敖广不敢违逆,对着敖烈沉喝一声:“孽畜!还不快过来拜见老祖宗!”
“老……老祖宗?”
敖烈如遭五雷轰顶,踉跄着飞了过来,看着萧衍那张让他恨之入骨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父皇那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整个人都裂开了。
他想咆哮,想质问,想说这都是假的!
可迎上敖广那冰冷警告的眼神,他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化作了刺骨的寒意。
他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再一次跪在了萧衍的面前。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屈辱,更加绝望!
他颤抖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拜……拜见……老祖宗……”
萧衍低头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敖烈看来,比魔鬼还要可怕。
只听他用一种无比亲切和蔼的语气,轻轻拍了拍敖烈的头。
“乖孙,以后要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