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虎被王根生一脚踹下马车,摔得七荤八素,又疼又恼,爬起来就要发作:“你个老……”
“小虎!”
刘志伟急忙低喝一声打断了他。
刘志伟虽然也摔得不轻,心里更是把王根生骂了千百遍,但他比马小虎精明得多,一眼就看出这老农民可不是刘建华那种空有名头的知青队长,这是地头蛇,是真有实权的,现在硬碰硬绝对吃亏。
他赶紧拉住马小虎,自己则迅速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对着面色铁青的王根生连连鞠躬道歉:
“对不起!大队长!对不起!是我们不对!我们不懂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一边说还一边用力掐了马小虎一把。
马小虎吃痛,看到刘志伟那警告的眼神,总算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梗着脖子,不情不愿地也跟着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经过这一遭杀威棒,所有知青都噤若寒蝉,彻底老实了。大家规规矩矩地站着,眼巴巴地看着王根生和哑巴叔熟练地检查套具,安抚牲口。
王根生见镇住了场面,这才闷声闷气地吩咐哑巴叔套车,然后对知青们挥挥手:“都把行李搬上来,捆结实喽。”
众人依言,小心翼翼地将行李搬上马车和驴车。孙黑皮看着两辆装得差不多了的车,又看看漫长的土路,忍不住小声问刘建华:“刘队长,这……咱们都坐哪辆车啊?”
刘建华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坐车?想得美。这两辆车是拉行李和队里指带的物资的。人,跟着走回去。”
“啊?走回去?”吴小莉一听就炸毛了,她性子急,加上刚才冻了半天,现在听说连车都没得坐,顿时不服气地反驳,“为啥不能坐?这么多空地方挤挤不就完了?难道这畜牲比人还金贵?”
王根生正弯腰检查马蹄铁,闻言直起身,用那双看透了世事的浑浊眼睛瞥了吴小莉一眼,没好气地,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现实力量开口道:
“你这女娃说对了!在这旮沓,有时候,这牲口就是比人金贵!”
他顿了顿,看着一群面露不解甚至不服的年轻面孔,耐着性子,却也没什么好语气地解释道:
“人走累了,歇一宿,第二天照样能动弹。这牲口要是累坏了,或者伤了蹄子,耽误了春耕秋收,那就是耽误了全队几百口子一年的嚼谷口粮!
它拉得动犁,驼得动粮,是生产队的半个家当!你们谁要是能顶一头牲口使,现在就可以坐上去!”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每个知青头上。
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和生产的残酷逻辑。
畜力是宝贵的生产资料,远比他们这些初来乍到、还不知能创造多少价值的“劳动力”要重要得多。
众人一听真要靠两条腿走回去,刚才因为抢座挨踹而紧绷的气氛瞬间被一种垂头丧气的情绪取代。
这坑洼不平、寒风呼啸的北大荒土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刘建华见士气低落,拍了拍手,提高声音:“都打起精神来!抓紧时间赶路,必须在天黑前回到队里!这荒郊野岭的,天一黑,狼就该出来了!”
“天黑?”孙黑皮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对着刘建华问道:“刘队长,我问一下,咱们到青山大队,距离有多远啊?”
刘建华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哦,不多,也就三十公里。”
“三……三十公里?”孙黑皮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我的妈呀,这得走到啥时候去?”
一听三十公里,像冯曦纾这样的可能没什么概念,李卫民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要知道,一个正常人在平地上的每小时步行速度,大概是三到五公里左右。
就算按照比较快的五公里一个小时计算,不休息也得走上六个小时。
要是换算成不规则的,坑坑洼洼的乡村泥巴路,只会更慢。
李卫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了。
之前在李家没吃过几顿饱饭,身体亏空得厉害。
后面虽然有灵泉水改善体质,再加上这几天的伙食油水也多,补回来一点。
但是总体来说,身体还是偏虚。
要走完这三十公里路,也是够呛。
所以趁着众人抱怨的时候,他快速走到没人注意的角落,假装从口袋里面,实际上是从空间内拿出一副长长的、结实的布带。
这种零碎的小东西,因为不占地方,所以他准备了不少。
都是上次在大采购的时候买的。
拿出布袋后,他蹲下身,利落地卷起裤腿,将布带从脚踝开始,一圈紧挨一圈,螺旋向上,一直缠到小腿肚下方,动作熟练而迅速,最后打了个结实又不影响活动的结。
这是他从前世了解到的长途行军知识,打绑腿能有效减轻腿部肌肉疲劳和肿胀,防止荆棘刮伤,还能一定程度上保暖。
就在一片哀鸿遍野之时,赵向北站了出来。
他扶了扶被哈气蒙上白霜的眼镜,尽管自己心里也打鼓,但还是用他那充满g m激情的声音鼓舞道:
“同志们!不要被困难吓倒!三十公里算什么?想想红军长征两万五千里!我们这也是在用自己的双脚丈量祖国的边疆,用我们的汗水浇灌这片黑土地!这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让我们用行动证明,我们不是来享福的,是来吃苦的,是来建设的!”
虽然他这话在某些人听来有点“唱高调”,但在此刻茫然又疲惫的氛围下,多少起到了一点提振士气的作用。
大家互相看了看,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开始迈动沉重的步伐。
一开始,队伍还能维持着基本的队形。年轻人毕竟有活力,加上对未知环境还有点新鲜感,孙黑皮又开始发挥他话痨的本色,凑在刘建华身边打听:
“刘队长,咱们知青点条件咋样?几个人住一屋?”
“干活累不累?工分好挣吗?”
“冬天真那么冷?屋里咋取暖啊?”
刘建华边走边回答着问题,语气平静,既不说知青生活多苦,也不描绘得多美好,只是客观地介绍着情况,像个经验丰富的向导。
吴小莉虽然累,但嘴不闲着,时不时跟孙黑皮斗两句嘴。
至于其他人,有的小声相互聊天打气,有的东张西望,观看着北国的风景。
总的来说,还算和谐。
冯曦纾紧紧跟着李卫民,小脸冻得通红,却努力跟着大家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