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防御升级
自“筑城之念”在心底扎根，有巢氏便陷入了某种近乎痴狂的状态。他不再仅仅满足于修补和完善孤立的悬巢，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对整体防御体系的构思之中。昊传授的“结构力学”、“几何学”与“运筹学”原理，如同在他脑海中点燃了一盏明灯，照亮了此前仅凭经验和直觉摸索的前路。
几日里，人们常看到他独自一人，在那座被视为奇迹的悬巢之巅，或是在山谷间的险要隘口久久伫立。他那双与山岩同色的、布满老茧与细微伤痕的大手，时而在空气中比划着无形的线条与角度，时而蹲下身，用炭笔在平整的石板或刮削过的木片上，勾勒出种种在族人看来复杂而奇异的图案。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更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统帅，只不过他指挥的不是士兵，而是未来的城墙、塔楼与道路。突破至大罗金仙后带来的、与大地脉络的微弱感应，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能模糊地感知到何处地基最为稳固，何处山势可以借力，何处又是灵气（或者说能量）流转的节点，可以加以利用。
此刻，在悬巢内一间被临时辟为“规划室”的宽敞隔间里，有巢氏正对着铺满地面的数十块刻画着图案的木板沉思。这些木板上，用炭笔清晰绘制着山谷的粗略地形，以及他初步构想的防御体系。
昊缓步走入，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初具雏形的图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有巢氏的进步速度，超乎他的预期。这些图纸虽然简陋，却已然具备了初步的工程图纸雏形，比例、方位、标注都清晰可辨。
“老师。”有巢氏察觉到昊的到来，从沉思中抬头，眼中带着血丝，却精神亢奋。他指着一块最大的木板，上面勾勒出以主悬巢为核心，向外辐射的三道环形线条，“根据您教授的测距法，我大致标定了未来城墙的范围。内城依托主悬巢及周边山崖，最为险固。中城与外城则需依山势新建墙体。”
他的手指点在几处关键隘口：“这几处，是妖兽最可能进攻的方向。我计划在此建立了望塔，不是简单的木架，而是与城墙一体、用石材加固的永久工事。塔身中空，可驻守战士，顶部平台需足够宽敞，既能远眺敌情，也能作为弓手或未来投掷武器的发射点。”
昊点了点头：“思路正确。了望塔不仅是眼睛，更是拳头。塔与塔之间，需能相互呼应，火力（箭矢、投石）能覆盖中间地带，形成交叉攻击，不留死角。” 他点出其中一个关键概念——火力覆盖与交叉攻击，这让有巢氏眼中光芒更盛。
“学生明白了！”有巢氏又拿起另一块较小的木板，上面画着城墙的剖面图，“墙体我打算采用‘夯土夹石’法。内外用原木或石板为模板，中间填入泥土、碎石，层层夯实。关键地段，墙体要加厚，并预留射孔和垛墙。” 他用手比划着，“族人可以从射孔后安全地攻击墙下的敌人，垛墙则能保护墙头的守军。”
“很好。”昊肯定道，“防御的核心之一，就是尽可能保存自己，有效杀伤敌人。除此之外，城墙之外，还可挖掘壕沟，内嵌削尖的木桩，或引入水流，增加敌军接近的难度。城墙之上，预备滚木礌石，在敌军攀附城墙时给予沉重打击。”
“滚木礌石……”有巢氏喃喃重复，立刻领会了其作用，“对！利用高度，无需族人与其肉搏，便可造成大量杀伤！我还可以设计一种简易的、能够快速将重物推下城墙的倾覆装置……”
师徒二人就在这间充满木屑和炭笔气息的屋子里，对着简陋的图纸，进行着超越时代的防御工事设计。昊负责提出核心概念与原理，而有巢氏则凭借其天才的实践能力，将这些概念转化为具体可行的建造方案。一座融合了冷兵器时代防御智慧与初步科学规划的洪荒坚城蓝图，正一点点变得清晰。
与此同时，在山谷另一侧相对平坦的空地上，燧人氏正将昊关于“体系化防御”和“协同作战”的指示，化为如火如荼的现实。
“快！再快一点！”燧人氏声如洪钟，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他像一头躁动的火豹，在正在操练的“火师”小队间穿梭。“想象妖兽已经扑到墙下！你们这样慢吞吞的，是在给它们送肉吃吗？”
他麾下的火师，如今已扩充至百人，皆是部落中最精锐彪悍的战士。他们不再像以往那样散漫地练习个人搏杀，而是被分成了十人一队，进行着一种全新的、名为“城墙防御协同”的操演。
有的小队在练习如何快速通过临时搭建的、模拟城墙的木质高台；有的在练习如何两人一组，一人持着用厚重兽皮蒙在木框上制成的“大盾”掩护，另一人则用削尖的长矛从盾牌间隙向外捅刺；还有的则在演练当有同伴受伤时，如何迅速将其拖离战线，并由后备人员补上位置。
场面有些混乱，甚至笨拙。习惯了猛冲猛打的战士们，对于这种需要严格配合、约束个人勇武的战法，显得极为不适应。不时有人因为步伐不一致而撞在一起，或者因为掩护不到位而被“敌方”（用草绳绑成的假人）的“攻击”（木棍）碰到。
“蠢货！”燧人氏冲到一组配合失误的战士面前，怒目圆睁，“你的盾为什么歪了？你知不知道，你歪这一下，你身边的兄弟就可能被妖兽撕开喉咙！”他一把夺过那面练习用的大盾，亲自示范，“站稳！腰腹发力！眼睛盯着前面，用余光注意你同伴的位置！你们是一个整体，不是一头头独狼！”
他虽然脾气火爆，骂得凶狠，但教导得却极为认真。他将昊灌输给他的理念，用战士们能理解的最直白语言吼出来：“记住！以后守城，靠的不是你一个人能砍死多少妖兽！靠的是我们所有人像这悬巢的榫卯一样，牢牢扣在一起！让那些畜生爬不上我们的墙，就算爬上来了，也要把它们砸下去，捅下去！”
汗水浸透了战士们的皮裙，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但在燧人氏的高压督导和反复演练下，一种新的、名为“纪律”与“协同”的种子，开始在这支队伍中萌芽。他们的动作渐渐从生涩走向熟练，彼此间的配合也开始有了些许默契。
燧人氏看着手下儿郎们的进步，尽管嘴上依旧骂骂咧咧，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满意。他走到一堆昊指导下初步制作完成的、被称为“滚木”和“礌石”的物件前。滚木是选用的粗壮树干，表面嵌入了尖锐的石片；礌石则是挑选的沉重石块。虽然简陋，但想象一下它们从数丈高的城墙上呼啸而下的场景，燧人氏仿佛已经听到了妖兽骨断筋折的哀嚎。
“还不够……”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投向山谷之外，投向黑风山的方向，那股好战的火焰在他眼中熊熊燃烧，“还得想办法，让火……烧得更旺，更远才行。” 他想起了昊提及的“灵火投掷器”，心中充满了期待。
山谷之内，一派热火朝天。筑城之念与防御升级，如同给这个新生的部落注入了双重的强心剂。希望的火焰与钢铁般的意志，在这里交织。
然而，在远离山谷喧嚣的部落边缘，一些负责照料老弱和处理杂务的女子们，却开始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寒意。
一阵带着明显凉意的山风穿过山谷，卷起地上的落叶。一个正在整理兽皮的年轻女子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裸露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阿母，好像……突然冷了不少。”她对着身边一位年长的妇人说道。
老妇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望向天空，原本明亮的秋日阳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天际尽头，隐约有灰沉沉的云层在堆积。她皱了皱眉，脸上深刻的皱纹里嵌满了忧虑：“是啊，这风……带着股透骨的凉意。往年这个时候，还没这么冷呢。怕是……寒季要提前来了。”
这悄然降临的寒意，像一层无形的阴影，开始悄然侵蚀部落刚刚升腾起来的火热气氛。兽皮虽然能御寒，但数量有限，且并非所有人都能分到足够保暖的。若是在以往，他们只能硬扛，用体温和意志去对抗严寒，每年寒季，部落都会因此减员。
而现在，拥有了火，拥有了悬巢，他们似乎有了更多的选择，但也面临着新的挑战——如何让这近千人的部落，安然度过这个似乎格外寒冷的季节？
这悄然变化的天气，与远方黑风山那愈演愈烈的妖气，共同构成了压在部落头顶的、日益沉重的阴云。
昊站在规划室的门口，也感受到了那阵突如其来的凉风。他抬头望了望天色，目光深邃。物理学的知识告诉他，这可能是某种气候的短期波动，也可能是……这个世界更深层次规则影响的体现。
“生存的考验，从来不止于刀兵。”他低声自语，脑海中那关于“宇宙熵增”的冰冷数据流，似乎也随着这阵寒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筑城与防御，是为了应对外部的威胁。而这悄然逼近的寒冷，则是来自自然环境的、另一重严峻挑战。人族崛起之路，注定步步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