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的晨雾裹着松脂香漫进忠义堂,宋江倚着廊柱揉了揉发涩的眼——昨夜他在唐僧血书前跪了半宿,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此刻只觉后颈酸痛,连腰间的令剑都握不稳。堂下的喽啰们正收拾着被暴雨打湿的兵器,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锻打声,混着灶间熬粥的香气,倒像是寻常日子里的烟火气。可宋江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白虎岭的聚魂鼎还未毁,天庭的十万天兵还在外面虎视眈眈,就连昨夜血书燃起的星火,也在天际凝成了团暗红的雾,像道抹不去的伤疤。
“宋头领。”公孙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拂尘上沾着晨露,道袍泛着青灰,“山门外有人求见。”
“求见?”宋江挑眉,“这两日天兵围得紧,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怎会有客?”
公孙胜抬手指向山道:“那人撑着把九彩琉璃伞,伞面上绣着日月星辰,走在雨里竟没沾半滴水。身后跟着……”他顿了顿,“跟着只白孔雀,爪子上还抓着卷金帛。”
“九彩伞?”李逵从地上蹦起来,双斧“哐当”砸在地上,“莫不是玉帝派来的钦差?俺老猪可不怕他!”
“且慢。”宋江按住他的肩膀,“去看看。”
两人走到堂前,果然见山道上立着道身影。那是个女子,身着月白纱衣,外罩九彩霞帔,发间插着支凤凰衔珠步摇,每走一步,裙裾便漾起层叠的霞光。她手中的琉璃伞并未撑开,却自有一层光晕笼罩周身,雨水落在伞面上,竟凝成细碎的星子,顺着伞骨滑落时发出清越的叮咚声。最奇的是她身后的白孔雀,尾羽上的斑纹竟与伞面的日月星辰一一对应,每片羽毛都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来者何人?”宋江上前一步,令剑在掌心转了个圈。
女子抬眸,眼尾微挑,瞳孔泛着浅金色,像浸了蜜的琥珀:“贫道九天玄女,奉西王母之命,特来送一样东西。”她的声音清冷如泉,却带着股说不出的亲切,“此物与梁山有关,与唐僧的血书有关,更与……”她的目光扫过宋江腰间的令剑,“与‘替天行道’四个字有关。”
“西王母?”悟空从房梁上跃下,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花,“那老虔婆何时管起人间事了?”
“大圣莫要多言。”玄女从袖中取出卷金帛,金帛上的字迹是用金粉写的,在晨光下泛着刺目的亮,“这是《九霄天枢录》,记载着天庭三百年的秘辛。”她的指尖划过金帛,“唐僧的血书燃起的星火,惊动了西王母的‘九曜星盘’。她让我转告梁山——聚魂鼎的位置变了。”
“变了?”牛魔王的混铁棍“咚”地砸在地上,“白骨精说在白虎岭西麓第三块青石板下,难道错了?”
“没错,但也不对。”玄女轻笑一声,白孔雀突然振翅,尾羽上的斑纹化作道金光,射向忠义堂的房梁。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梁上的木梁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嵌着的块青铜牌——“镇天司”三个字在晨光下泛着冷光,“真正的聚魂鼎,藏在镇天司的地宫里。白虎岭的青石板,不过是块诱饵。”
“镇天司?”宋江皱眉,“那是天庭掌管刑狱的地方,守卫森严……”
“所以需要这个。”玄女将《九霄天枢录》递给宋江,“西王母说,梁山有‘替天行道’的命数,该担起这推翻镇天司的责任。”她的目光扫过堂下的喽啰们,最后落在悟空身上,“大圣的金箍棒,能破镇天司的‘九幽锁魂阵’;宋头领的‘替天行道’锦旗,能镇住地宫里的‘阴司煞’;至于红孩儿的圣婴妖火……”她看向正扒着门框偷看的红孩儿,“能烧了那鼎上的‘锁魂咒’。”
“好!”悟空咧嘴一笑,“俺老孙正愁没架打!”
“且慢。”玄女从袖中又取出块羊脂玉佩,玉佩上刻着“玄”字,“这是西王母的信物,持此物可调动昆仑山的‘九天玄冰’,能冻住镇天司的‘地火眼’。”她的指尖轻触玉佩,“但记住,西王母要的不是梁山的命,是天庭的‘天命’。她要你们……”她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替她试一试,这‘天命’,究竟是天定的,还是能改的。”
“试?”李逵瞪圆了眼睛,“怎么试?杀上天庭?”
“杀上天庭自然是法子。”玄女笑了,“但更妙的法子,是让天庭自己乱。”她的目光扫过宋江怀里的血书,“唐僧的血书已经传遍三界,百万亡魂的怨气聚成星火,烧了天庭的‘功德碑’。如今玉帝急着补这窟窿,必然要动用‘天枢殿’的‘改命笔’——那支笔,能改生死簿,能换天换地。”
“改命笔?”公孙胜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天庭的禁物!”
“禁物?”玄女摇了摇头,“不过是件工具。当年女娲补天用了它,如今天庭要拿它来补自己的‘天命’。”她的指尖在金帛上划过,“西王母要你们做的,是在改命笔启动前,毁了它。”
“毁了它?”宋江握紧令剑,“可改命笔在哪儿?”
“在镇天司的地宫最深处。”玄女的白孔雀突然发出一声清啼,尾羽上的斑纹化作道金光,射向忠义堂外的一株老槐树。众人顺着金光望去,只见老槐树的树洞里藏着块青铜片,上面刻着幅地图,“这是地宫的密道图。明日寅时三刻,地宫的地火眼会暂时熄灭,是动手的好时机。”
“好!”宋江将金帛和玉佩收进怀里,“梁山定不负西王母所托!”
“且慢。”玄女突然抬手,止住众人,“有一事需提醒你们。”她的目光变得凝重,“镇天司的地宫里,有具‘天枢守卫’的骸骨。那是三百年前被天庭处决的刑官,怨气不散,化成了尸王。”
“尸王?”牛魔王的混铁棍在地上一磕,“有多大?”
“足有三丈高,浑身长满骨刺,爪子上沾着天兵的血。”玄女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更厉害的是……”她的指尖轻触眉心,“他能操控‘魂丝’,专勾生魂。你们若遇上,切记莫要被他的魂丝缠上。”
“有俺老孙在,管他什么尸王!”悟空拍了拍胸脯,金箍棒在地上一戳,“俺老孙的金箍棒专破邪祟!”
“大圣莫要轻敌。”玄女摇了摇头,“那尸王的魂丝是用百万生魂炼的,连金箍棒都未必能轻易斩断。”她的目光扫过红孩儿,“红孩儿的圣婴妖火或许能克制他——试试看。”
红孩儿攥紧火尖枪,赤焰眼亮了亮:“俺……俺试试!”
“还有。”玄女从袖中取出颗丹丸,丹丸泛着幽蓝的光,“这是‘九转还魂丹’,若有人被魂丝缠住,吞下它便能保住魂魄。记住,每人只能用一次。”
宋江接过丹丸,入手冰凉,却带着股暖意:“多谢玄女。”
“不必谢我。”玄女转身走向山道,白孔雀跟在她身后,尾羽上的斑纹渐渐隐去,“西王母说,这一劫,梁山若过了,三界便有变数;若过不了……”她的声音被风声撕碎,“便让这‘天命’,随你们一起埋了。”
“玄女!”宋江喊住她,“为何帮我们?”
玄女回头,唇角勾起抹极淡的笑:“因为……”她的目光扫过忠义堂的“替天行道”锦旗,“这四个字,我西王母,也想看看,究竟能扛多久。”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化作道白光,消失在山道的尽头。白孔雀临走前回头望了眼梁山,尾羽上的最后一粒星子“啪”地坠地,溅起细小的金芒。
宋江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九霄天枢录》,金帛上的字迹在晨光下泛着刺目的亮——“天命可改,人心不可欺。”
“走。”宋江将金帛递给吴用,“去把兄弟们都叫齐。明日寅时三刻,咱们去镇天司,会会那具尸王!”
悟空扛起金箍棒,棒身上的金光映着他的脸:“俺老孙倒要看看,这镇天司的地宫里,藏着什么宝贝!”
牛魔王的混铁棍在地上一磕:“老牛也去,定要护好红孩儿!”
红孩儿攥紧火尖枪,赤焰眼亮得惊人:“俺……俺要烧了那破鼎!”
山风卷着松涛声吹来,吹得忠义堂的“替天行道”锦旗猎猎作响。旗角沾着的血渍,在晨光下泛着暗红,却终究遮不住旗面上那四个大字——
那是唐僧用命写的,是梁山用魂铸的,是三界用血燃的。
而远方,镇天司的地宫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
像是……某种东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