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音被列为目标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重案组内部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保护措施迅速升级——她的宿舍被更换到更安全的内部公寓,上下班有专人接送,甚至连办公室的窗户都加装了防爆膜。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压力笼罩下来。
然而,沈清音本人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冷静。她没有沉浸在恐惧中,反而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反复观看那个“致新世界的序曲”视频,研究硬盘中关于“痛苦臻境会”的教义资料,试图更深地潜入“导师”那扭曲的思维世界。
“他在寻找‘能感受世界频率’的人,”沈清音指着教义中一段晦涩的文字,对陆琛分析道,“他认为极致的痛苦能撕裂日常的迷雾,让人触及真实的‘本源’。而像我这样天生拥有特殊感知的人,在他眼里,或许是……更易点燃的‘引信’,或者更优质的‘共鸣体’。”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情,但陆琛能看到她眼底深处那簇冰冷的火焰。那不是害怕,而是被挑衅后燃起的斗志。
“我们不能一直被动防御。”陆琛站在她桌前,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眼神锐利,“必须主动出击,在他对另外两个目标,或者对你动手之前,抓住他。”
“硬盘数据里,有没有关于他可能藏身地点,或者下一步具体计划的线索?”沈清音问。
陆琛摇了摇头:“技术科和王主任还在深度挖掘,但‘导师’非常谨慎,核心信息可能采用了一次性加密或者物理隔离。我们现在只知道他可能在寻找一个大型的、类似废弃剧院的空间来完成他所谓的‘终末之章’。”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阿Ken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头儿,沈师妹,有情况。我们监控到,那名被列为目标的心理医生,张弛,今天早上接到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通话内容经过变声处理,但通过关键词捕捉和语义分析,高度疑似‘导师’或其党羽在进行初步接触!”
“内容是什么?”陆琛立刻问道。
“对方没有直接暴露目的,而是以‘潜能开发研究中心’的名义,对张医生进行了一番关于人类承受极限与意识潜能的‘学术探讨’,言语间充满了暗示和蛊惑。通话时间不长,但结束后,张医生的情绪监测显示他出现了明显的波动,有好奇,也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动摇。”
张弛医生擅长治疗ptSd,他本身就长期接触人类心理的黑暗面,甚至可能自己也在探索意识的边界。“导师”选择他,绝非偶然。
“加强对张医生的监控和外围保护,同时,安排心理专家介入,对他进行必要的提醒和疏导,防止他被蛊惑。”陆琛下令,“另一边,那个女大学生呢?”
“林悦(女大学生)那边暂时没有异常接触。但她最近在个人社交账号上发布的一些关于艺术与痛苦的思考,其用词和意象,与硬盘里部分教义出现了令人不安的重合。她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这种扭曲美学的影响。”
两个目标,一个被主动接触,一个已有思想共鸣。“导师”的渗透,无声无息,却精准致命。
沈清音听着汇报,忽然闭上眼睛,将手指轻轻按在平板电脑屏幕上那张张弛医生略显烦躁的照片上。她需要知道,这位医生内心真正的缺口在哪里。
感知缓缓蔓延……不再是画面,而是更多的情绪碎片——长期面对患者创伤的疲惫与压抑;一种对自己所学理论无法真正触及问题核心的无力感;以及……一种深藏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想要突破某种界限,亲眼“看见”意识深渊最底层景象的……隐秘渴望。
沈清音猛地睁开眼。
“张医生……他内心的缺口,是对‘真相’的过度执着。他治疗创伤,却可能自己也被那些黑暗吸引,想要窥探其全貌。‘导师’正是利用了他这种探索欲。”她看向陆琛,眼神凝重,“而林悦,她是被那种扭曲的‘美感’所诱惑。‘导师’给了她一个将内心黑暗面合理化和艺术化的出口。”
她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感受:“‘导师’在选择目标时,不仅仅看身份,更是在寻找某种……精神的同步频率。他像调音师一样,寻找着能与他的‘极乐痛苦’理论产生共鸣的灵魂。”
这个结论,让追查的方向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棘手。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随意杀人的疯子,而是一个精通心理学、善于洞察和操控人心的、高智商的精神罪犯。
“如果我们能模拟这种‘频率’呢?”沈清音忽然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他如此渴望找到‘共鸣体’,我们是否可以……主动创造一个‘完美’的诱饵?”
陆琛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一沉:“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当这个诱饵!”
“不是我一个人,”沈清音迎上他反对的目光,语气坚定而冷静,“是我们。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让他相信,出现了比他现有目标更‘优质’的‘共鸣体’的计划。而这个‘共鸣体’,必须处于我们的绝对控制之下。”
她指了指硬盘中那些关于“感知”、“频率”的论述。“他信奉这一套。如果我们能‘制造’出一个在‘感知’上远超常人,并且似乎正在主动走向‘痛苦臻境’边缘的人,他一定会按捺不住,亲自现身来‘引导’和‘收割’。”
这个计划极其冒险,等于是在深渊边缘跳舞。但面对一个隐藏极深、手段诡异的对手,常规方法似乎已经难以奏效。
陆琛死死地盯着沈清音,看到她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他知道,一旦她做出决定,很难改变。而且,从理性上分析,这或许是当前最快打破僵局的方法。
漫长的沉默后,陆琛深吸一口气,终于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说说你的具体想法。但是,清音,任何行动,必须以你的安全为绝对前提!”
沈清音点了点头,开始详细阐述她脑海中初步成型的、名为 “同步陷阱” 的计划轮廓。
窗外,天色渐暗。一场针对疯狂“导师”的反向狩猎,即将在暗流中悄然布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