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乙亥”院潜心修炼数日,林亦辰与苏云裳皆感获益匪浅。蓬莱仙境那精纯至极的仙灵之气与清晰完整的大道法则,如同最肥沃的土壤,滋养着他们的道基。林亦辰的混沌界域演化加速,内部山川虚影愈发凝实,甚至开始自行衍生出些许蕴含基础法则的微光;苏云裳的净世玄莲则愈发晶莹,莲心那点青色光芽已长成一片小小的嫩叶,散发着勃勃生机。
这一日,两人正于院中石髓泉边静坐,体悟着晨曦中蕴含的那一缕先天紫气,忽然心有所感,同时望向院外。只见仙苑执事青松正站在禁制之外,手持一份云纹请柬。
开启禁制,青松执事躬身递上请柬,语气依旧恭敬:“二位仙客,云缈仙使将于今日午时,在‘流云台’设下小型论道茶会,特邀二位前往一叙。”
林、苏二人接过请柬,触手温润,乃是以某种灵玉薄片制成,其上云纹自然流转,隐含道韵。这显然不是一次普通的邀请,或许意味着云缈真人,或者说她所代表的蓬莱势力,对他们有了进一步的关注。
“有劳执事,我二人定准时赴约。”林亦辰点头应下。
送走青松,苏云裳轻抚请柬上的云纹,若有所思:“云缈仙使此番相邀,恐怕不止是论道那么简单。”
林亦辰淡然道:“无妨,既来之,则安之。正好借此机会,多了解一些蓬莱现状,以及……其他在此客居的修士。”
午时将至,两人依照请柬上的指引,离开仙苑,驾起遁光,向着仙苑东侧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大平台飞去。那平台通体由洁白的云晶石构筑,边缘雕琢着流云纹路,四周云雾缭绕,仙气盎然,正是“流云台”。
此刻,流云台上已有数人。云缈真人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坐于主位,身旁侍立着两名捧壶持扇的仙童。另有三位气度不凡的修士分坐两侧蒲团之上。
见林亦辰与苏云裳到来,云缈真人微微颔首示意,请二人入座。那三位修士也投来目光,带着审视与好奇。
其中一位,身着赤红道袍,须发皆如火燃,面容粗犷,周身散发着灼热而爆裂的气息,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他目光扫过林亦辰时,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战意与探究,修为赫然达到了元婴后期的层次,而且根基极为扎实,远超林亦辰在海外所见过的任何同阶修士。
另一位,则是一位身着月白僧袍、头顶戒疤、手持一串乌木念珠的僧人。他面容慈悲,眼神却深邃如古井,周身气息圆融祥和,与蓬莱的整体氛围极为契合,修为亦是元婴后期,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最后一位,却是一名身着素雅长裙、气质温婉柔美的女修,她并未刻意散发气息,但林亦辰却能感应到,其体内蕴藏着一股极为精纯磅礴的水元之力,如同浩瀚无垠的汪洋,修为同样是元婴后期。她看向苏云裳时,眼中闪过一丝亲和与赞赏。
“诸位道友,”云缈真人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寂静,“这二位便是新近通过归墟考验,引动潮汐道音而来的林亦辰道友与苏云裳仙子。”她简单介绍了一句,随即又转向林、苏二人,介绍了在座三位:“这位是离火真人,性情率真,精研火法;这位是慧明大师,佛法精深,于心境修行颇有独到之处;这位是洛水元君,执掌蓬莱部分水元枢机,性情温婉。”
双方互相见礼。离火真人声如洪钟:“能穿越归墟,引动道音,两位道友果然不凡!不知林道友于大道之上,有何高见?”他开门见山,竟直接向林亦辰发起了论道的邀请,显然是个直性子。
林亦辰神色不变,从容应对:“高见不敢当。林某之道,在于混沌。混沌者,无形无象,包罗万有,可化生万物,亦可归寂万物。火之爆烈,亦在混沌之中,乃能量极动之显化,然动极亦可静,焚尽之后,亦是一片虚无,重归混沌之基。”
他并未阐述具体神通,而是直接从大道本质层面,点出了火法与混沌的关联,立意高远。
离火真人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身上那股爆裂的气息竟微微收敛,陷入了沉思。他修火法,追求的是极致的燃烧与毁灭,却从未深入思考过“焚尽之后”的境地。林亦辰这番话,无疑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慧明大师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林道友所言,暗合我佛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妙理。万法缘起性空,皆归寂灭,然寂灭非是终点,亦是新生之开端。不知苏仙子这净世玄莲,于这寂灭新生之间,又是如何自处?”
他将话题引向了苏云裳,问题同样刁钻,涉及生死、净秽的终极辩证。
苏云裳眸光清澈,声音平和:“大师所言甚是。净世之道,非是排斥死寂,亦非独崇新生。莲出淤泥,方显其洁;历经枯荣,乃证其道。净化之意,在于涤荡附着于本源之上的尘埃与扭曲,使其回归本真。死寂可为养分,新生需经洗礼。玄莲所在,便是让该生者焕发生机,该寂者安归本源,各得其所,各循其道。”
她的回答,将净世提升到了维护大道运转、平衡生死秩序的高度,而非简单的善恶对立,立意同样深远。
慧明大师眼中露出赞叹之色,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洛水元君此时柔声开口,目光温和地看向苏云裳:“苏仙子玄莲气息纯净,与我蓬莱水元本源隐隐共鸣,实属难得。仙子可知,水之至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这‘不争’与‘处恶’,与仙子净世之道,可有相通之处?”
她以水喻道,问题更加贴近自然法则。
苏云裳略一思索,答道:“元君所言水德,云裳深以为然。净世亦需如此。净化之力,并非高高在上的裁决,而当如水流般,润物无声,渗透滋养,于细微处涤荡污浊。身处污秽(处恶),非是同流,而是为了更彻底地净化与转化(利万物)。不争一时之清浊,但求本源之澄澈,此心与水利万物不争之心,确是相通的。”
洛水元君闻言,脸上笑容更盛,看向苏云裳的目光愈发亲切,显然极为认同她的观点。
云缈真人静坐主位,听着几人的论道,清冷的眼眸中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她能感觉到,这新来的两位,其道心之坚定、对大道理解之深刻,远超寻常通过考验的客居修士,甚至不亚于一些在蓬莱修行多年的地仙。尤其是林亦辰那包容一切的混沌之意与苏云裳那纯净而又不失坚韧的净世之道,都给她带来了新的启发。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又就修行中遇到的一些具体关隘、法则感悟等进行了交流。离火真人不再咄咄逼人,反而虚心请教了一些关于能量控制与转化的心得;慧明大师也分享了部分安定心神、照见本我的佛法感悟;洛水元君则谈及了水元法则中“刚柔并济”、“动静相宜”的玄妙。
林亦辰与苏云裳也从中获益良多,对蓬莱的修炼体系、诸多法则的细节应用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尤其是从洛水元君处,苏云裳对水元之力的感悟更深,感觉与净世玄莲的融合更进一步。
这场小型论道茶会,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气氛始终融洽而富有深度。结束时,云缈真人亲自为几人斟上一杯云雾仙茶,茶香袅袅,蕴含道韵。
“二位道友道基深厚,见解非凡,实乃蓬莱之幸。”云缈真人最后说道,“日后若有闲暇,可常来流云台坐坐。蓬莱虽大,同道之人却也不多。”
这番话,无疑是对林亦辰与苏云裳的一种正式认可,意味着他们初步融入了蓬莱的这个小圈子。
离开流云台,返回仙苑的路上,夕阳将云海染成金红,壮丽非凡。
“这几位,皆非寻常之辈。”苏云裳轻声道,“离火真人看似粗豪,实则心思敏锐;慧明大师佛法精深,已近菩萨境;洛水元君更是深不可测,对水之本源的理解,远超于我。”
林亦辰点头:“云缈真人邀我等参与此等层次的论道,既是考察,也是示好。看来,我们在这蓬莱,算是初步站稳了脚跟。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望向那高耸入云的问道峰:“真正的核心,以及那所谓的‘因果’与‘劫数’,恐怕还在那云雾深处。”
通过与这几位蓬莱仙真的交流,他们获得了宝贵的修行感悟与一定的地位,但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蓬莱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未来的路,依旧需要步步为营。但无论如何,这第一步,他们走得稳健而扎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