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傀儡的殴打和符文的折磨中一天天过去。李尧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放在铁砧上反复捶打的铁胚，虽然过程痛苦不堪，但似乎……真的被捶打得结实了一点？至少现在面对那三具傀儡，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毫无还手之力，偶尔还能凭借他那套越发纯熟的“浑元形意太极拳周旋几下，支撑的时间也越来越接近一炷香。
这天下午，夏卓并未安排傀儡对练，也没有让他继续画那些令人头大的符文，而是让他自行在寒寂殿外的庭院中练习之前教过的一套基础剑法。
庭院一角，有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的古树，枝叶并不繁茂，却遒劲有力，透着苍凉的古意。李尧便选了这棵树下练习。
他手持木剑，回忆着夏卓教导的要点，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他的动作依旧算不上标准，甚至因为融合了一些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显得有些……随性。剑势不再拘泥于固定的框架，时而轻灵，时而笨拙，甚至带着点滑稽的滞涩感，但隐隐间，竟也有了几分独特的、不拘一格的韵味。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专注地挥动着木剑，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滑落。因为用力，他那张动人心魄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虽然剑法依旧蹩脚，但那份专注和偶尔灵光一现的、打破常规的衔接，竟让这笨拙的剑舞，在古树苍凉的背景下，生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夏卓不知何时已站在殿廊的阴影下，静静地注视着树下练剑的弟子。他负手而立，白衣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清冷的眸光落在李尧身上，深邃难辨。
李尧一套剑法练完，收势而立，微微喘息着。他随意地用袖子抹了把汗，一抬头，恰好对上了殿廊下夏卓的目光。
四目相对。
微风恰好拂过，卷起地上几片不知名的、带着淡雅香气的白色花瓣，悠悠地从两人视线之间飘落。
李尧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毫无阴霾的、带着点小得意和汗水的灿烂笑容。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碎星，就这么看着夏卓，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如同小狗完成了指令后等待主人夸奖般的期待。
他甚至还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仿佛在说：“师尊您看！弟子练得不错吧？”
夏卓看着他那副样子，以及那过于晃眼的笑容，沉默着，没有立刻开口。
李尧见师尊没反应，心里的那点小得意有点受挫，但他不死心。他收好木剑，几步小跑到夏卓面前，仰着头，那双漂亮的眼睛依旧眨巴眨巴地看着夏卓，语气带着点撒娇般的试探：“师尊，弟子刚才练得……是不是比以前有进步了？”
他靠得有些近，身上因为运动而散发的温热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汗味和那不知名白花的清香，隐隐萦绕在夏卓鼻尖。
夏卓垂眸，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快夸我”的脸，视线在他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的鼻尖和亮得惊人的眸子上停留了一瞬。
他没有回答“是”或“不是”，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向李尧刚才练剑的某个方位。
“第七式，‘云燕回翔’，转身时下盘不稳，灵力运转迟滞半分。”夏卓的声音清冷如常，却并非斥责，而是精准地点出了问题所在。
李尧脸上的期待瞬间垮掉了一半，嘟囔道：“啊……又被看出来了……”
然而，夏卓的话并未结束。他并指如剑，并未接触李尧，只是凌空虚点，一道极其微弱的、冰蓝色的灵力如同丝线般射出，在李尧身前勾勒出几个玄奥的轨迹。
“灵力当如此走，身随剑动，意与气合。”夏卓一边演示，一边淡淡道，“你方才那一下胡乱扭身，虽避开了要害，却空门大露，若对手变招迅疾，你已败了。”
李尧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冰蓝色灵力勾勒出的轨迹，只觉得无比熟悉——那正是他情急之下胡乱使出的、来自“浑元形意太极拳”中类似“懒驴打滚”变招的灵力运转方式！只是被夏卓这么一演示，去除了所有冗余和笨拙，只留下了最核心、最高效的部分，化腐朽为神奇！
“师尊！这、这不是我那个……”李尧又惊又喜。
“嗯。”夏卓淡淡应了一声，收回手指，那冰蓝色灵力随之消散，“招式无定法，能克敌制胜，便是好招。然，需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胡乱施为，终是下乘。”
李尧听得似懂非懂，但大概明白师尊是在肯定他那种“野路子”的应变，同时又指导他如何将其规范化、高效化。这种既不完全否定他的“创新”，又给予精准指导的方式，让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暖，又有点痒。
“那……师尊，”李尧再次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带着点狡黠和期待，“弟子刚才……是不是也算……略有悟性？” 他换了个方式，继续锲而不舍地求夸奖。
夏卓看着他这副不得到肯定不罢休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就在李尧以为又会得到一段冰冷的技术分析时，却见夏卓极轻、极缓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李尧捕捉到了！
“耶！师尊夸我了！” 李尧顿时心花怒放，高兴得差点原地蹦起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几乎能融化雪寂峰的万年积雪。他感觉之前挨的所有揍、画的所有符，在这一刻都值了！
【叮！获得高岭之花师尊极其微弱的点头认可，关系取得里程碑式进展，作死积分+888！】
兴奋之下，李尧习惯性地就想扑上去给师尊一个拥抱，表达一下激动之情。 然而，他刚张开手臂，对上夏卓那双平静无波、却自带拒人千里之外气场的眸子，动作瞬间僵住。
他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嘿嘿傻笑了两声：“那个……弟子太高兴了……师尊您别介意……”
夏卓没有计较他这失礼的举动，只是淡淡道：“继续练习。将方才所指之处，演练三十遍。”
“是！弟子遵命！”李尧此刻干劲十足，别说三十遍，三百遍他都愿意！他屁颠屁颠地跑回树下，重新拿起木剑，更加投入地练习起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夏卓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树下那个因为一点点肯定就欢欣鼓舞、努力挥剑的身影，清冷的眸中，倒映着斑驳的阳光和飞扬的花瓣，许久未曾移开。
微风再次拂过，吹动他雪白的衣袂和李尧额前汗湿的碎发。寒寂殿外，古树下，一个教得清冷，一个学得欢脱，画面竟有种奇异的和谐与……温馨。
当然，如果忽略掉李尧在练习第三十遍时，因为太过得意，脚下拌蒜，差点把自己摔个狗啃泥，以及他嘴里哼的那首跑调跑到姥姥家的“好运来”的话，这场面就更加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