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突破与牺牲
“方舟”计划如同一艘逆流而上的孤舟，在技术与现实交织的惊涛骇浪中艰难前行。墨文渊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时刻觊觎；而内部，技术壁垒则像一座座冰冷的雪山，横亘在通往星辰的道路上。
然而，压力之下，往往能迸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被顾言深寄予厚望的“x课题组”，在经历了无数次理论推演、数据模拟和令人沮丧的失败后，终于传来了第一个突破性的消息。
深夜，“x课题组”的专属实验室内依旧灯火通明。小方双眼布满血丝，但瞳孔深处却燃烧着兴奋的火焰。他指着全息投影上那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能量流场模型，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顾总，各位！我们可能……找到了一条绕开传统推进方式质量悖论的新路径！”
屏幕上，代表飞船的简化模型被一层不断波动、仿佛有生命般的幽蓝色能量场所包裹。能量场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在飞船尾部形成了特定的谐振结构。
“我们称之为‘可控能量场谐振推进理论’。”小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解释更清晰，“简单来说，它不是依靠向后喷射物质产生反作用力，而是通过制造一个局部的、非对称的能量场，利用场本身与空间背景辐射乃至更深层时空结构的‘谐振排斥效应’，来获得向前推进的力！”
一位资深的推进系统老专家扶了扶眼镜，眉头紧锁：“这……这听起来像是科幻小说里的曲率驱动雏形？理论基础是什么？能量从哪里来？如何控制谐振的稳定性和方向？”
面对一连串尖锐的质疑，小方早有准备。他调出了另一组数据，那是从苏念遗留的平板电脑中修复出的、关于海底金字塔和星瞳岛石阵能量符文的部分解析结果。
“理论基础，部分源于我们对那些失落文明能量运用方式的逆向推导。”小方指着数据流中几个特定的频率峰值和能量耦合模式，“它们似乎掌握了一种直接撬动空间本身能量的方法。我们提出的‘谐振’，就是尝试模仿这种耦合。能量来源，初期可以依靠我们正在攻关的高效聚变反应堆，远期……或许可以像它们一样，直接汲取空间能量。”
他顿了顿，坦诚道：“至于控制稳定性和方向，这正是我们接下来需要攻克的最大难题。这个理论目前极其粗糙，更像是一个指向性的路标，距离实际应用还有十万八千里。但是——”他加重了语气，“它至少告诉我们，路，可能不止一条！我们不必被现有的物理教科书完全束缚住手脚！”
这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理论，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与会者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质疑声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打开新思路的震撼和沉思。它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一种在绝境中看到微光的希望。
几乎在同一时期，生命维持系统团队也传来了好消息。他们成功地将一个试验性的、体积仅有一个标准集装箱大小的“迷你生态球”稳定运行超过了一百天。这个封闭系统内，藻类、微生物和几种特定的高等植物形成了一个相对平衡的物质循环，氧气和二氧化碳浓度维持稳定，水得到了有效净化，甚至还能生产出少量可食用的藻类蛋白。
“虽然距离支撑长期载人深空飞行还有巨大差距，但这证明了我们设计的小型化封闭生态架构是可行的！”生命维持团队的负责人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我们找到了高效的光合作用模块和废物循环处理的关键节点！”
接连的突破，如同久旱之后的甘霖，瞬间滋润了“方舟”基地内部因长时间高压而有些干涸沉闷的气氛。实验室里，讨论声变得热烈，工作人员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几分，一种名为“希望”的活力重新在基地内涌动。
顾言深站在基地中央的观测廊上，看着下方各个实验室里忙碌的身影，听着那些充满激情的讨论，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他仿佛看到，那横亘在前的几座雪山，终于被凿开了第一道裂缝。
然而，命运的残酷，往往在你刚刚看到一丝曙光时，便骤然降临。
就在“迷你生态球”成功庆贺会的第二天清晨，一个噩耗传来——负责“星尘”材料逆向工程及替代方案研发的首席材料科学家，陈景明教授，因连续多日超高强度工作，突发脑溢血，倒在了他心爱的电子显微镜前！
消息传来，整个基地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欢呼声和讨论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悲痛和无声的压抑。
顾言深第一时间赶到了基地附属的医疗中心。抢救室的灯还亮着，门外聚集了许多眼眶通红的研究人员。陈教授的助手，一个年轻的博士，哽咽着对顾言深说：“教授他……他已经熬了三个通宵了……他说……说一定要在墨文渊看我们笑话之前，拿出我们自己的方案……”
顾言深闭上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陈教授是国际上享有盛誉的材料学泰斗，是顾言深亲自“三顾茅庐”才请出山的定海神针。他为人谦和，治学严谨，对年轻后辈倾囊相授，是基地里最受敬重的长者之一。
几个小时後，抢救室的灯熄灭了。医生走出来，疲惫地摘下口罩，对等在外面的顾言深和众人沉重地摇了摇头：“命是保住了，但……脑部损伤太严重，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语言功能和右侧肢体活动能力……恐怕很难恢复了。他……不能再从事科研工作了。”
一股巨大的悲恸和无力感席卷了所有人。一位顶尖的科学家，在他职业生涯的黄金时期，为了一个渺茫而伟大的目标，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顾言深走进病房，看着病床上那个插着管子、脸色苍白、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的老人。陈教授似乎有所感应，艰难地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到顾言深，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
顾言深连忙俯下身，凑近倾听。
“……顾……总……”陈教授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断断续续，“别……别放弃……那……那条路……是对的……要……小心……他们……”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几个字，然后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顾言深紧紧握住老人那无力垂落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着陈教授消瘦的面庞，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意、感激和沉甸甸的责任。
陈教授的倒下，像一记沉重的警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它提醒着所有人，这条通往星辰的道路，不仅布满了技术的荆棘，更可能需要用汗水、泪水，甚至鲜血来铺就。
悲伤在基地弥漫，但并没有击垮人们的意志。相反，一种更加坚定、更加悲壮的力量在悄然凝聚。陈教授未竟的事业，成了所有人肩头沉甸甸的担子，也化作了推动“方舟”继续前行的更强动力。
顾言深站在医疗中心的窗前，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初光号”骨架，眼神如同淬火的钢铁。
这条路，必须走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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