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反复无常的用兵让他栽了个跟头。这地方不能待了!
他一把抱起小女孩冲向枣红马,把人往马背上一放,解开缰绳翻身上马,直奔南门而去。不要!小女孩突然尖叫起来。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尖锐的啸声中深深刺入枣红马的后臀。
受惊的马匹嘶鸣着扬起前蹄,将李佑和小女孩重重甩落地面。
千钧一发之际,李佑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落地后接连翻滚数圈才稳住身形。淳于琼在此,贼将休逃!不远处传来厉喝。
只见一名武将持弓而立,见箭矢命中目标,脸上露出喜色,当即又搭上一支羽箭。
四周士兵立刻举刃向淳于琼冲去。
李佑顾不得满身尘土,抱起小女孩就往附近的民宅区狂奔。
狭窄的巷道根本无法策马追入,这或许能为他争取宝贵的逃生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快?躲在矮墙后的李佑呼吸急促。
他明明计算过时辰,留守城南的淳于琼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因为叔叔一直都在城里......小女孩怯生生的话语让李佑如坠冰窟。
他一把推开女孩,眼神冷得骇人。你说什么?全城搜寻三日都未见敌踪,他如何藏身?
小姑娘低着头:那天我发现受伤的叔叔躲在草堆里,就带他去了隐蔽处。
偷你玉佩也是因为......
李佑难以置信:你为何要帮袁军将领?
从前叔叔管粮草时经常给我吃的。女孩突然提高嗓音,我去求情,叔叔一定会......
李佑急忙捂住她的嘴,冷汗顺着脖颈滑落。
几个守粮的士兵根本拦不住淳于琼,这节骨眼上,李佑可不想让他顺着动静寻过来。你胆子不小,竟敢藏匿敌军,这可是死罪!”
李佑沉声道。
小女孩被他问得声音发哽:“可是……爹爹说过,受了恩惠就要报答……”
李佑一时语塞。
他不知该如何反驳,甚至觉得她并没有错,又凭什么说教?
但眼下局势危急,淳于琼随时会追来,凭他那点本事,绝不是对手。
若等袁绍大军入城——
哈,那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夜幕低垂,星子稀疏。
李佑仰头望向天际,一颗星辰正缓缓滑落。
他认得它,却叫不上名字。呵,”
他苦笑一声,“难不成我李伯川真要折在这儿?”
……
李佑深吸一口气,神色阴晴不定地站起身,拽着小女孩往巷子深处走去。
这次遭遇让他悟出一个道理:
文臣别独自乱逛,若非要溜达,身边得带个吕布。
贾诩那张老谋深算的脸在脑中晃悠,他无奈叹息:“真该和那老狐狸学两招!”
他从未如此想念赵云——哪怕有个潘凤在身边,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但眼下保命要紧,人总得活着才能长教训。平原侯?”
身后传来苍老的呼唤。
李佑回头,见几户人家推开条门缝,一位鬓发斑白的老伯正冲他急切招手:“您怎没随玄德公撤走?袁绍军要来了!快进来躲躲!”
李佑如见救命稻草,拔腿就跑,忽又刹住脚步——小女孩还被落在一旁。
他折返将其一把抱起,冲进屋内。
房门重重合上。
李佑放下女孩,抹了把冷汗。
这段路不长,却惊心动魄。纭纭!”
老伯扶起小女孩惊呼,“你怎会在这儿?”
女孩垂首不语,李佑挑眉问道:“老伯认识她?”
“自然认得。”
老伯点亮油灯,向李佑行礼后叹道,“她爹当年随大渠帅 起事,可惜命薄,刚入黄巾便兵败,死在退路上。”
“大渠帅?”
李佑暗自思忖。
寻常百姓哪会用这称呼,看来老伯也曾是黄巾旧部。
他掐指估算:黄巾之乱约是184年,当时女婴才满月,如今该有十一二岁。
可眼前瘦骨嶙峋的丫头,瞧着竟似七八岁孩童——平原的娃娃,怎会这般孱弱?
李佑神色如常,心中却掀起波澜,静静听着老伯继续讲述。
老伯偷偷瞥了李佑一眼,见他面色平静,这才接着说下去:这孩子自幼丧父,靠乞讨过活。
街坊邻居看她可怜,时常接济,日子久了便熟络起来。老人说着,轻抚小女孩的发顶,她与我亲近,若有什么冒犯平原侯的地方,还望您大人大量......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是私藏敌军将领罢了,当然,这不能怪她......
老伯顿时语塞,慌忙将孩子拉到身边:纭纭,还不快跪下赔罪!
平日慈祥的老人突然厉声呵斥,女孩吓得眼泪汪汪,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李佑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老伯,何必为难孩子?世事无常,皆是命数。
老人沉重地点点头,眼里浮现沧桑。可惜,我偏偏不信命。
门外喧闹声渐息,不必查看,李佑知道追兵已退。老伯,我得走了。
留在这儿只会连累你们。他将女孩轻轻放下,麻烦您照看她,跟着我更危险。
不等老人回应,李佑推门而出。
才走两步,衣角被小手拽住。
女孩泪光闪烁,虽然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却知道自己害恩人陷入险境。别怕。李佑轻轻掰开她的小手,若能活着回来,一定带你走,再不用挨饿,好不好?
......
再说一遍!刘备双目赤红,指节发白地攥着双股剑。
传令兵冷汗涔涔,从未见过温厚的主公如此震怒。平原侯...似乎还在城里......
刘备踉跄后退,郭嘉急忙扶住。主公,伯川福大命大......郭嘉话音未落,刘备沉声打断:奉孝,自虎牢关起,你与伯川便追随于我。
若无伯川,岂有今日?
若伯川有不测,我定与袁本初血战到底!
传令!全 向,即刻攻打东光!刘备翻身上马,一勒缰绳冲向城门。
郭嘉等人紧随其后,凝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原计划本该退守博平,待吕布攻下高阳合围袁绍。
但此刻,没人会在意什么计划——动李佑,便是触刘备逆鳞。
贾诩静静立于帐中,眼中泛起波澜。
他明白,即便不是李佑,换成在场任意一位谋士身陷险境,刘备都会如此奋不顾身。
得遇明主至此,
此生无憾。
......
东光城内,
袁绍刚踏入府衙,连日的奔波令他疲惫不堪。
他捏着眉心,指节轻轻叩打额角,试图缓解阵阵眩晕。
一名兵卒疾奔入内,单膝跪地:
主公!刘备军撤离三里后突然回师,此刻正猛攻南门!
速调援军!袁绍拍案而起,南门绝不能失!
待兵卒退下,袁绍环视堂下众谋士,众人皆垂首避其目光。刘备到底意欲何为?袁绍眉头紧锁。
这反常用兵连田丰等智囊也捉摸不透——若要守城何故撤离?既已撤军又为何折返?
主公!淳于琼跌跌撞撞闯进来,衣甲都没来得及整理。
袁绍见他这副模样,火气更盛:堂堂大将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淳于琼被呵斥得缩了缩脖子,嚅嗫道:末将潜伏多日,方才射落刘备帐下一名文官......
当真?许攸捻须追问,可知姓名?
这个......淳于琼额角见汗,只听得士卒唤他平原侯,骑枣红马......
堂内顿时哗然。
许攸抚掌而笑:必是李佑无疑!
田丰眼中精光闪烁:此乃天赐良机!
唯有郭图瞪圆眼睛:竟有此事?
众人心思各异。
喜的是刘备为救谋士方寸大乱,忧的是若易地而处,自家主公可会如此?
传令!许攸上前献计,我军以逸待劳,待其士气衰竭时出城迎战,必能大破刘备!
袁绍微微颔首,心中认同却不愿轻下论断,目光游移间落在刚愈的郭图身上。公则伤势初痊,可有良谋,直言便是。”
许攸满头雾水。
问谁不好偏问郭图,他献计不用反倒求教此人,此为何意?
侮辱人也不带这般 !
郭图跨前挺胸,冲许攸投去讥诮一瞥。
细听之下,那声轻嗤更令许攸怒火中烧。禀主公,李佑乃刘备左膀右臂。
今其困于城中实乃天赐良机,不如固守城池之际全城搜捕!”
“若能取其首级,不啻断刘备一臂!”
“奸佞!”
沮授暗自咬牙。
郭图负伤归营时自称遭刘备拷问,众人皆疑。
此刻方才确信:这伤势必与李伯川脱不了干系。
明为献计,实则泄愤!
“主公万万不可!”
田丰急步上前。
众谋士中数他最厌郭图。李佑乃刘备心腹,若在东光遇害,我军与刘备必成死敌,此乃下策!”
“荒谬!”
郭图梗颈高喝,“死敌又如何?莫非在主公眼中连个刘备都不敢硬碰?”
“他若敢来,正合取死之道!”
田丰气得胡须直颤,若非顾忌袁绍在场,怕是要当场挥拳。主公!”
沮授见盟友受挫连忙声援,“李佑事微,青州事重。
岂可为小利失大业?”
袁绍闻言踌躇。
各方所言皆有道理,竟令他难做决断。主公,在下绝非为一己之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