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壹号一样,玖号也拒绝了苏拙的救济。
临走前,她靠在苏拙的怀中,笑着留下了她最后的、未尽的遗言:
“人生好短,但我来过,希望……”
“天空不曾留下痕迹,但我已飞过”这或许是这位少女想表达的意思。对于她而言,人生虽然短暂,但她也无心追求永恒或宏大,只是希望能迎来一次绽放,哪怕那只是瞬息的萤火。
在生命的最后,这位既不聪慧、也不出众的少女或许真的找到了她存在的意义。即使,她仍旧没能摆脱那既定的宿命。
苏拙抱着她的尸体回到实验室。这也是玖号的要求,她请求苏拙,让她的身体发挥余热,为攻克格拉默铁骑基因的枷锁出一份力。
苏拙尊重她的选择,于是,他将玖号的身体交给了贰号。
带着未送出的礼物,苏拙回去见了等待他消息已久的小萤火虫。
“一、二、三、四…”
小萤火虫呆愣地看着面前纹丝未动的五个礼物盒,感觉头脑有些发昏。
“为什么?”
她喃喃道,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苦心制作的礼物会被原封不动地退回。
少年面无表情,给她解惑:
“没有意义。”
萤火虫抬起脸,愣愣地看着他。
苏拙进一步解释道:
“对于她们来说,这一切,没有意义。”
除了天性温柔的叁号和三无少女柒号,其她人都拒绝了这份礼物。至于玖号,苏拙甚至没有将她的那份拿出来过。
对她来说,这或许更像是嘲讽吧。
“没有意义…”穿着洁白公主裙的少女重复了一遍,她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会,明明都是倾注了我的情感和祝愿的……”
“天真。”苏拙嗤笑,他摇了摇头,走开了。
原地,只剩下呆坐的少女,看着散落在桌上的礼物盒,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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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的战事愈发吃紧了。虫群们好像陷入了癫狂,它们疯狂地吞噬掠夺资源,疯狂地进行繁衍。
宇宙中,越来越多的势力也参与进来这场对于[繁育]的围剿。只是,在近乎歇斯底里的[繁育]星神的引导下,虫群的数量不减反增,宇宙的秩序快要被这群毫无节制的虫豸冲垮。
在这样的背景下,格拉默的战线也逐步展露出疲态。帝国解除了对火萤计划的限制,士兵们被源源不断地生产。
这个庞大的星际帝国展露出了它雄厚的底蕴。格拉默勉强抵御住了虫群的侵袭。
但是,这背后的代价,是帝国内部权力的又一次洗牌,更是前线战士的不断死去。
苏拙已经往返战场好几次了。他是去接自己护卫队的成员回家的。过程中,他只问了这些疲于应对战争的少女同一个问题——
“你想活下来吗?”
意料之中的,那些濒临死亡的女孩都选择了否定的答案。
她们厌恶战争、厌恶宿命,不愿再为其卖命。
或许,正是因为自她们诞生后,首先接触到的是为期一年多的日常,而非直接投身于战场,这才让她们厌恶本该背负的使命。
如果换作其他火萤骑士,他们或许会接受苏拙的救助,选择为格拉默献上又一次生命。
对于护卫队的成员们而言,生命应如萤火,随性而动,不为外物所缚。即便光芒微弱,也要按照自己的节奏飞舞。某种程度上她们已然超脱了原来的宿命,尽管,这并未给她们带来更好的结局。
原来的小萤火虫一直都不明白,她不理解姐姐们为何要主动拥抱死亡。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把死亡叫做解脱。
但她想要明白。于是,在虫群愈发猖獗的情况下,小萤火虫向苏拙提出了请求:
“苏拙先生,我想要上战场。”
月色下,少年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翌日,小萤火虫乘着飞船,独自前往战争的前线。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她诞生的星球,也是她第一次离开苏拙的身边。
按照苏拙的安排,她要先去找伍号姐姐,在她那里学习如何成为一名战士。
尽管那是格拉默铁骑基因中的本能,但她早已忘却了。
在临时安顿的军营中,她见到了负伤的伍号。
伍号的身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她用来遮住眼睛的眼镜已经成了碎片。面对来前线找自己的少女,伍号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讲她安插进了一个战线较为靠后的小队。
“你要自己看,自己想。”这是伍号给她留下的话。
于是,跟随着队伍里的前辈们,她开始了属于她人生中的第一场战事。
战争是残酷的,战场可不会照顾新人。在伍号再次见到那只小萤火虫时,少女身上已然带伤了。
她于是问道:
“怎么样?你看出来了吗?”
小萤火虫想到很多,她想到前辈们前赴后继、不顾生死地冲向虫群;她想到同伴们哪怕身死也要拉着敌人同归于尽;她想到了战士们口中高喊着的“为了女皇陛下”……
她想到了很多,只是她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害怕犹豫?为什么没人选择退缩?”
小萤火虫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询问道:“是因为信仰吗?”
伍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说道:
“那不是信仰,而是宿命。”
因自由意志而做出的选择叫做信仰,但火萤计划的人造人们,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他们是人造的武器;他们是消耗品;他们,别无选择。
所以,那是宿命。
小萤火虫抬起头喃喃自语:“可为什么,我这么害怕这战争呢?”
短暂的沉默后,伍号回应道:
“你不一样。”
闻言,小萤火虫忽的想起了她那天询问苏拙的话,她问为什么她和姐姐们不一样,少年回答是“因为我”。
而将记忆再往前推移,她想起了自己初生时,苏拙赋予她的第一条使命——
“为自己取一个名字”
她终于明白了。于是她眼神中闪过悲哀和庆幸。她悲哀同类们的宿命,也庆幸自己的不同。
至少,她无需背负那所谓的宿命;至少,她仍有选择的权力。
她想到了逝去的姐姐们主动拥抱死亡的选择,她对自己低语:
“生命当如萤火,哪怕注定熄灭,也要划出自己的轨迹。我要做流动的萤火,绝不当宿命的傀儡——
从今以后,我便叫‘流萤’。”
这是这只小萤火虫的第一次新生,她领悟了生命不应该被局限,所以给自己取名为“流萤”。这个名字会伴随她很久,直到一次又一次,她从中感悟出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