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栋的怒火，是真正的雷霆之怒。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当自己的珍宝被触碰时，所爆发出的、足以让天地变色的威严。
在场的所有警察，包括秦月瑶在内，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爸……”
林晚晴躲在父亲的怀里，身体还在发抖，她指了指包厢里面，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后怕。
“是……是他们……”
林国栋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射向了那个如同地狱般的包厢。
当他看到里面那几个还在地上呻吟、不省人事的混混时，他身上的煞气，几乎化为了实质。
“秦月瑶！”
他猛地回头，声音冰冷得像是能掉出冰渣子。
“是！”秦月瑶一个激灵，赶紧立正。
“给我查！”林国栋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把这几个人，还有这家KtV的老板，以及他们背后所有的人，全都给我揪出来！我不管他们是谁，有什么背景，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一份能让他们把牢底坐穿的报告！”
“是！局长！”秦月瑶大声应道，眼神里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对她这种嫉恶如仇的警察来说，没有什么比局长亲自下令、彻查黑恶势力更让她激动的事情了。
林国栋下完命令，才回过头，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审视，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感激。
“你就是陈默吧？”他的声音，缓和了许多，“晚晴的电话，是你打的？”
（之前晚晴被抓走时，情急之下按了快捷拨号给我，电话被对方挂断后，系统自动发送了一条定位短信到我的手机上，林国港正是通过追踪他女儿的手机信号找来的。）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谢谢你。”林国栋看着我，眼神真诚，“今天，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着，看了一眼我还带着血迹的拳头，和微微发肿的左肩，眉头皱了皱。
“你受伤了？”
“小伤。”我淡淡地回答。
我们的对话，让旁边的秦月瑶彻底懵了。
她看看林国栋，又看看我，再看看被局长紧紧护在怀里的林晚晴，她那聪明的脑子，终于把所有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搞了半天，这个浑身是血、一脸桀骜不驯的少年，不是什么施暴的恶棍。
而是……救了局长千金的英雄？
一瞬间，秦月瑶的脸，火辣辣的。
她想起了自己刚才那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要铐我的嚣张模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林局……”她有些尴尬地开口，“这……这可能是一场误会……”
林国栋瞪了她一眼，显然对她刚才的鲁莽行为非常不满。
“什么误会？！你带队出警，不先问清楚前因后果，就想把见义勇为的好市民给铐起来？秦月瑶，你的刑侦条例，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被局长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训斥，秦月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头埋得更低了。
“对不起，局长！是我的错！”
林国栋没有再理会她，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换下我那件沾着血的外套，将晚晴裹得严严实实。
“晚晴别怕，爸爸在这，没事了。”他柔声安慰着，然后对身后的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说道，“小王，马上送小姐回家，找最好的心理医生过来。”
“是，局长。”
“我不走！”
林晚晴却倔强地从父亲的怀里挣脱出来，她走到我的面前，那双还带着泪花的眼睛，担忧地看着我。
“陈默，你……你不会有事吧？他们会不会抓你？”
我看着她，心中一暖。
这个傻丫头，自己都吓成了那样，还在担心我。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没事。”
“有我在，他当然没事！”林国K栋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你救了我女儿，就是我们林家的大恩人！我向你保证，今天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找你的麻烦！”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秦月瑶，加重了语气。
“任何人！”
秦月瑶的身体，微微一颤。
林国栋说完，便要带着林晚晴离开。
“林叔叔。”
我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的目光，平静地迎着他。
“我爸，叫陈建军。”
林国K栋的瞳孔，猛地一缩！
陈建军！
这个名字，他当然记得！
前几天，电玩城门口发生的那起恶性凶杀案，卷宗就摆在他的办公桌上！死者，就是陈建军！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你……你是建军的儿子？”
我点了点头。
林国K栋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复杂了。有震惊，有惋惜，还有一股深深的愧疚。
他和我爸，算是认识。
我们两家，做了十几年的邻居。虽然他身居高位，我爸只是个混迹江湖的小头目，但邻里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爸的死，他身为江城的公安局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现在，他这个“不负责任”的局长的女儿，却被死者的儿子，拼了命地救了下来。
这，是何等的讽刺。
“孩子……”林国K栋的声音，都有些干涩了，“你爸的事，我很抱歉。你放心，张狂那伙人，我们警方已经盯上他们了，绝对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的！”
又是这种官话。
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力量。
林国K栋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以后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就当是……叔叔我，替你爸爸，照顾你。”
我没有接。
李飞和王浩他们，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
江城市公安局一把手的私人电话！
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的护身符！
只要我接了，别说猛虎堂，以后在整个江城，我都可以横着走了！
但我没有。
我摇了摇头。
“林叔叔，谢谢你的好意。”我的声音，很平静，也很疏远，“我爸的事，是江湖事。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解决。”
我的话，让林国栋的脸色，微微一变。
“胡闹！”他低声呵斥道，“你一个学生，怎么解决？去跟他们拼命吗？！”
“这是我的事。”我坚持道。
“你！”
林国K栋被我气得不轻，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发作。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秦月瑶，突然抬起了头。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好奇和一丝……不服气。
“陈默，是吧？”
她走到我的面前，上下打量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身手不错，胆子也够大。一个人就敢闯猛虎堂的场子，还把人打成这样。你这种人，天生就是混黑道的料。”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讽。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她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你所谓的‘江湖规矩’，在我这里，行不通。江城，是讲法律的地方。只要你犯了法，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理由，我都会亲手把你抓回来！”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正义”和“偏见”的漂亮脸蛋，笑了。
我转过身，不再理会她。
我走到李飞面前，拿过那个装满了钱的书包，重新背在了肩上。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朝着楼梯口走去。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秦月瑶被我的无视彻底激怒了，在她看来，这是对我最大的挑衅。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只是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美女警官，收起你那套说辞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们，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