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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的暴雨非但未歇,反而变本加厉,如同天穹被撕裂了巨大的口子,天河之水倾盆而下。冰冷的雨鞭狂暴地抽打着萧王府书房屋顶的青瓦,发出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轰鸣,仿佛要将这承载了太多秘密与血腥的府邸彻底淹没、冲垮。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浸透木料的腐朽气息、浓烈草药苦涩的味道,以及一丝极其微弱、被药味极力掩盖却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般飘散的、属于“蚀骨”剧毒的甜腥气。

书房内,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小小的牛油灯。豆大的火苗在门窗缝隙钻入的湿冷气流中摇曳不定,将室内人影拉扯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幢幢。楚明昭坐在紧靠墙边的一张紫檀木圈椅旁,身上那件湿透的绯色官袍早已换下,只穿着内里同样被雨水打湿了大半的深色劲装。她微微佝偻着背脊,左手拿着沾了烈酒的棉布,正小心翼翼地清理右臂上被雨水泡得发白的伤口边缘——那是黑风峪口厮杀时留下的新伤,叠加在蚀心虫毒肆虐的青黑肿胀之上,更显狰狞。

每一次棉布触碰伤处,都带来钻心的刺痛和蚀心虫毒被引动的阴冷酸麻,让她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然而,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识海中反复回放的画面——兵部丙字七号密库的昏黄灯光下,那本摊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名册上,“谢崇山”三个如同凝固血痂的暗红字迹,以及谢云琅瞬间惨白如纸、崩溃滑倒的身影。还有……她亲手点燃火折子,看着那三个字连同“青蚨”的代号在火焰中扭曲、焦黑、化为灰烬时,谢云琅眼中那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混杂着巨大震惊与绝望的复杂光芒。

信任的基石已然布满裂痕。她烧掉了名字,却烧不掉心中的疑窦与沉重的枷锁。谢云琅带着焚心之痛和那句冰冷的“名单上的其他人,一个都跑不掉”的誓言,消失在江南方向的暴雨中。前路,依旧被浓重的血腥与未知的迷雾笼罩。

就在她用牙齿咬住绷带一端,试图单手给右臂伤口缠绕包扎,动作因剧痛而扭曲变形之际——

叩!叩!叩!

三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叩门声,穿透了窗外震耳欲聋的雨幕轰鸣,突兀地响起。

不是亲兵惯常的沉重叩击,更非侍女的轻柔。这声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种近乎卑微的迟疑,敲在厚重的楠木门板上,如同敲在楚明昭紧绷的心弦上。

楚明昭的动作猛地顿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缠绕到一半的绷带从指间滑落,沾着血污和药膏,无声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倏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眸如同最警惕的猎豹,死死锁住房门方向!右臂蚀心虫毒仿佛感应到主人瞬间的警觉与杀意,猛地爆发出更凶猛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警告!检测到高密度精神波动!目标身份识别:谢云琅!能量状态:极度紊乱虚弱!无武器能量反应!威胁等级:低!】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异样的急促。

谢云琅?!他不是应该星夜兼程奔赴江南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暴雨倾盆的深夜?在他父亲的名字刚刚被焚毁、两人之间信任荡然无存的此刻?

巨大的疑窦和冰冷的戒备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楚明昭的心脏!她下意识地用左手按住了腰间的短匕柄,身体微微绷紧,做好了随时暴起的准备。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被她死死咽下。

“谁?” 她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戒备,穿透雨幕。

门外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暴雨冲刷世界的巨大轰鸣,如同背景般持续不断。

片刻之后,一个嘶哑干涩、仿佛被砂石磨砺过千百遍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破釜沉舟般的决绝,穿透门板,清晰地传入楚明昭耳中:

“是……我。”

是谢云琅!那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清冷疏离,只剩下被彻底碾碎后的沙哑与空洞。

楚明昭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短匕柄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他来做什么?忏悔?辩解?还是……最后的摊牌?

沉默在狂暴的雨声中蔓延,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门……未闩。” 楚明昭最终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冰冷的戒备。她没有起身,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的姿态,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死死锁定着门扉。

吱呀———

一声沉重而缓慢的摩擦声。厚重的楠木房门被从外面极其艰难地推开一道缝隙。冰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浓重的水汽和外面庭院里泥土的腥气,瞬间涌入温暖的室内,吹得牛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一个身影,裹挟着门外的风雨,踉跄着挤了进来。

是谢云琅。

但他此刻的模样,与楚明昭记忆中那个无论何时都清峻挺拔、一丝不苟的谢参军判若两人!

他浑身湿透,青灰色的劲装如同水洗过一般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得近乎嶙峋的轮廓。墨色的长发散乱地贴在惨白如纸的脸颊和脖颈上,不断向下滴着冰冷的雨水。他的嘴唇乌紫,没有丝毫血色,微微颤抖着。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狭长凤眼,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眼窝深陷,眼神涣散而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灵魂的光彩。更触目惊心的是他左臂的衣袖,从手肘处被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边缘染着大片已经变得暗沉、又被雨水晕开的血迹!伤口显然未经处理,在湿冷的衣物下隐隐透出肿胀和溃烂的迹象!

他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又像是被这场无尽的暴雨彻底抽干了所有的生气和骄傲。他就那样站在门口,湿透的身体微微佝偻着,不断滴落的雨水在他脚下迅速汇聚成一滩小小的水洼。他没有看楚明昭,目光失焦地落在脚下那滩浑浊的水渍上,仿佛那里有他无法承受的答案。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书房。楚明昭的眉头死死拧紧,按在短匕上的手没有丝毫放松。谢云琅这凄惨的模样是真是假?是苦肉计?还是……真的遭遇了什么?

“你……” 楚明昭的声音冰冷而警惕,“不是去江南了吗?”

谢云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空洞涣散的凤眼,终于聚焦,落在了楚明昭身上。那眼神中没有任何怨恨,没有辩解,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等待最终审判的平静。

他没有回答楚明昭的问题。反而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他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每一个指节都因寒冷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僵硬发白。他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探入自己湿透的衣襟内侧。

摸索了片刻,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什么。动作猛地顿住,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痛苦的神色,仿佛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但他还是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无比珍重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包。油布也早已被雨水浸透,呈现出深褐色。

谢云琅颤抖着双手,如同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又如同捧着千斤重的罪证,一层一层,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剥开那湿透的油布。

油布剥落,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

一支玉簪。

簪身是温润细腻的白玉,雕工极其古朴雅致,线条流畅而内敛。然而,在簪头的位置,却并非寻常的祥云或花鸟,而是雕刻着一只造型奇特的昆虫!那虫形似蝉,却生有双翼,翼下似乎还抱着几枚圆形的方孔铜钱!在昏黄摇曳的灯火下,这奇特的虫形纹饰闪烁着温润而诡异的光泽。

青蚨!

楚明昭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牵动右臂伤口,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却顾不上许多!她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那支玉簪上,钉在那栩栩如生的“青蚨”纹饰上!兵部名册上那个刺眼的代号,瞬间与眼前这冰冷的玉器重叠!

“青蚨……令尊的……” 楚明昭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惊和冰冷的杀意而撕裂变调。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谢崇山作为“青蚨”的信物!谢云琅深夜冒雨前来,就是为了交出这个?为了证明……什么?!

“不……” 谢云琅的声音嘶哑地响起,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一种被彻底碾碎的悲怆。他双手捧着那支玉簪,如同捧着父亲冰冷的遗骸,布满血丝的凤眼中,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冰冷的雨水,无声地滑落。他的身体因巨大的痛苦而剧烈颤抖起来,几乎无法站稳。

“这……不是信物……” 他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血泪,“这……是遗物……是催命符……”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泪水和雨水的脸上是极致的痛苦与一种洞穿真相后的巨大悲凉,他死死看着楚明昭那双充满戒备与震惊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吼出石破天惊的真相:

“家父谢崇山……曾是大燕太傅!但他……从未背叛过大胤!他拒绝参与复国!他只想守着江南故园,了此残生!这‘青蚨’……是他们强行按在他头上的枷锁!是他们用来胁迫、控制江南财赋的棋子!他们……他们见家父冥顽不灵,不肯就范……”

巨大的哽咽彻底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剧烈地喘息着,身体摇摇欲坠,捧着玉簪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他闭上眼,泪水汹涌而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雨夜。

“三年前的秋天……也是这样的雨夜……” 谢云琅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姑苏老宅……我……我亲眼看着……看着他们……把一杯毒酒……灌进了父亲嘴里!那毒……叫‘牵机引’……发作起来……筋骨抽搐……如牵机引线……痛苦万状……父亲他……他临死前死死攥着这支玉簪……塞进我怀里……他……他说……”

谢云琅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是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凉,他死死盯着楚明昭,仿佛要将父亲最后的遗言刻进她的灵魂:

“他说……琅儿……记住……复国是……是虚妄……是……是裹着蜜糖的砒霜……他们……要的不是大燕……是……是人心炼狱……是……是凤凰泣血……山河……倾覆……!”

“凤凰泣血!山河倾覆!” 这八个字如同带着诅咒的惊雷,狠狠劈在楚明昭的识海深处!她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眼前瞬间一片空白!右臂蚀心虫毒在这极致的冲击下疯狂反噬,阴冷的剧痛混合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全身!左锁骨下的阴符胎记骤然灼热滚烫!识海中那汪液态的“凰焰”火种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猛烈地翻腾、咆哮起来!

【警告!检测到超高能级精神共鸣!“凤凰泣血”触发“涅盘”核心本源剧烈波动!能量过载!蚀心虫毒反噬加剧300%!经脉撕裂风险!】

系统的警报凄厉到几乎撕裂灵魂!楚明昭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寒与灵魂撕裂的剧痛瞬间从右臂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一声,左手死死按住剧痛欲裂的太阳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牛油灯的火苗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流激得疯狂摇曳,室内光影乱舞!

“明昭!” 谢云琅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搀扶,却因左臂的剧痛和巨大的虚弱而踉跄了一下,手中的玉簪险些脱手!

“别过来!” 楚明昭猛地抬手,声音嘶哑凄厉,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痛苦咆哮!她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滑落,脸色惨白如金纸,唯有那双眼睛,因剧痛和巨大的冲击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如同燃烧的深渊!

她死死盯着谢云琅手中那支在昏暗光影下闪烁着温润而诡异光泽的“青蚨”玉簪,盯着他脸上那绝非作伪的、被至亲惨死彻底摧毁的绝望与悲恸。兵部名册上冰冷的字迹,江南财赋暗线的指控,与眼前这染血的遗物、这泣血的控诉、这指向“凤凰泣血山河倾覆”的遗言……疯狂地在她脑海中碰撞、撕裂、重组!

原来……这才是真相!谢崇山不是叛徒,而是拒绝叛乱的牺牲品!“青蚨”不是荣耀,是索命的诅咒!那本名册……那份名单……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精心编织的陷阱!一个将无数像谢崇山这样可能动摇的人强行绑上战车、或者彻底清除的死亡名单!而他们最终的目标……是凤凰泣血?是山河倾覆?!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无形巨手操控的冰冷恐惧,瞬间淹没了楚明昭!她以为自己在撕开黑幕,却不知早已深陷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棋局之中!

“所以……你左臂的伤……” 楚明昭的声音因剧痛和巨大的心神震荡而断断续续,目光落在谢云琅染血的左臂衣袖上。

谢云琅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离开兵部……刚出神都不到二十里……‘清理门户’的人就到了……夜枭的‘剔骨刀’……好快的刀……若非……若非心有所念……拼死也要回来……把父亲……把父亲用命换来的真相……告诉你……此刻……我已是荒郊一具枯骨……” 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左臂,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与后怕。

楚明昭的心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酸楚。所有的戒备、猜疑,在这一刻被这染血的真相和谢云琅以命相搏的决绝彻底冲垮!愤怒依旧在胸腔里燃烧,但对象已截然不同!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身形,一步步,极其艰难地走向摇摇欲坠的谢云琅。

她不再看他手中的玉簪,目光落在他惨白如纸的脸和不断渗血的左臂上。她伸出那只尚能活动的左手,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坚定地扶住了谢云琅冰冷湿透、颤抖不已的手臂。

“坐下。”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沉重,“你的伤……需要处理。” 她指了指旁边那张紫檀木圈椅。

谢云琅的身体猛地一僵,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明昭扶住他手臂的手,又缓缓抬起,看向她那双依旧布满血丝、却翻涌着复杂难明情绪的眼眸。那里面,有尚未散尽的剧痛带来的生理性泪水,有洞悉恐怖真相的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如山的……接纳?

巨大的冲击让他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孤绝仿佛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他像一个终于找到依靠的迷途孩童,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身体一软,任由楚明昭搀扶着,踉跄着跌坐在那张冰冷的紫檀木圈椅中。

楚明昭不再言语,忍着右臂蚀心虫毒疯狂反噬带来的阵阵眩晕和剧痛,转身走向角落的药箱。她找出干净的棉布、烈酒和金疮药,动作有些笨拙地用左手操作。她半跪在谢云琅身前,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割开他左臂湿透、粘连着皮肉的衣袖。

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手肘内侧一直延伸到小臂,皮肉翻卷,边缘因雨水浸泡和延误处理而呈现出不祥的灰白色,正缓缓渗出暗红的血水。伤口周围的皮肉肿胀发黑,显然是淬了剧毒!

楚明昭的眉头死死拧紧。她拿起烈酒浸透的棉布,没有犹豫,直接按在了那可怕的伤口上!

“呃——!” 钻心的剧痛让谢云琅闷哼出声,身体猛地绷紧,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他死死咬住下唇,齿间渗出血丝,却硬生生将痛呼咽了回去。

楚明昭低着头,动作异常专注而稳定,仿佛在处理一件极其精密的武器。她用烈酒反复清洗伤口,刮去腐肉,敷上厚厚一层气味辛辣的金疮药粉,再用干净的棉布一层层仔细包扎。她的左手不够灵巧,动作显得有些生疏和缓慢,额角的汗水不断滴落,混入地面的水渍中。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她右臂的剧痛,让她脸色愈发苍白,呼吸粗重。

谢云琅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怔怔地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为自己处理伤口的楚明昭。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苍白而专注的侧脸,细密的汗珠沿着她沾着血污和灰尘的额角滑落。她紧抿着唇,下颌绷紧,显然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但那双低垂的眼眸中,却只有一片沉寂如水的专注。

这一刻,兵部密库的冰冷猜忌,名册带来的巨大隔阂,似乎都被这昏黄的灯光、这专注的侧影、这无声的处理伤口的动作,暂时驱散了。一种混杂着愧疚、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涌上谢云琅冰冷绝望的心头。他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试探的迟疑,伸向怀中那支冰冷的“青蚨”玉簪。

就在楚明昭终于打好最后一个结,准备站起身时——

谢云琅猛地将玉簪塞进了楚明昭那只沾满血污和药粉的左手中!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拿着它!” 他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不容拒绝的沉重,“江南……江南的线……我会去斩!用我的方式!用‘青蚨’的方式!但这东西……不能再留在我身上!它……它上面……有‘牵机引’的味道!是他们追踪的标记!”

楚明昭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那支冰冷的玉簪!簪身温润,簪头的“青蚨”纹饰却如同活物般,散发着阴冷诡异的气息。她清晰地感觉到,玉簪内部,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阴寒能量在缓缓流转!正是这能量,引动了她体内蚀心虫毒和“凰焰”火种的剧烈反应!

“凤凰泣血……山河倾覆……” 谢云琅靠在椅背上,脸色灰败,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他死死盯着楚明昭,“明昭……我父亲用命警示的……绝非虚言!这盘棋……比我们想的……更大!更毒!这玉簪……这名单……都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执棋者……藏在最深的水下……他们想要的……恐怕不仅仅是复国……而是……彻底毁灭!毁灭大胤!毁灭……所有承载着‘凤凰’之力的东西!”

他的话语如同最沉重的鼓点,敲打在楚明昭紧绷的心弦上!毁灭所有承载着“凤凰”之力的东西?虎符碎片?“凰焰”火种?涅盘空间?还有……她这个宿主?!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楚明昭攥着玉簪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她低头看着手中这支染血的遗物,簪头的“青蚨”在摇曳的灯火下,仿佛正对着她露出诡异的微笑。

窗外,暴雨依旧在疯狂地冲刷着这个世界,仿佛永无止境。书房内,牛油灯的火苗在湿冷的空气中挣扎着,将两人沉默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扭曲而沉重。真相如同剥开的洋葱,每一层都更加辛辣刺眼,而核心,却依旧隐藏在令人窒息的迷雾与血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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