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错误流
数据之海，“泡沫区域”。
赵虎隐匿于一个不断生灭的混沌数据泡内，周遭是狂乱而无序的信息流，如同宇宙初开时的风暴。这里规则冲突激烈，时空感错乱，却是他此刻能找到的相对安全的藏身之所。他核心处的铁骨金刚法相稳如磐石，散发出微不可察的暗金光泽，将外部混乱的影响隔绝开来，让他能够专注于手头危险的工作——对“自由病毒”进行二次编译，赋予其更强大的环境适应与自主传播能力。
这是一项精细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的工作。他如同一个在雷区排雷的工匠，同时还要编织一件能自动寻找路径、避开危险的隐形衣。新增的“智能”模块必须足够“愚钝”，以避免产生过于复杂的逻辑而被系统判定为“异常意识”；但又必须足够“聪明”，能够识别系统内部的数据交换路径，并判断哪些是适合寄生的“良田”。
“赋予死物以灵动的假象，需在秩序的缝隙间，播撒混沌的种子。”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权限和能量，从周围混乱的数据流中提取出那些代表着“路径”、“交换”、“依赖”的规则碎片，将其编译成一段段极其精简的识别代码，嵌入到病毒的核心结构中。这个过程耗费心神巨大，他必须时刻维持着自身完美的隐匿状态，任何一丝能量或信息的异常外泄，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时间在数据空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一枚全新的、结构更加复杂精妙的“自由病毒II型”种子，终于在他“掌心”凝聚成型。这枚种子内部仿佛有微小的星璇在缓缓转动，代表着其初步具备的自主寻觅与适应性。
是时候进行测试了。
他需要一个相对稳定，但又不会引起高级别注意的区域来释放这枚种子，观察其初始行为模式。他的“目光”投向了“泡沫区域”边缘，那里与主数据流接壤，信息交换相对频繁，正是理想的试验场。
他选定了一个即将破裂的数据泡，在其崩灭、产生短暂数据扰动的瞬间，将“自由病毒II型”种子悄无声息地送了出去。种子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立刻开始执行预设指令：隐匿自身，分析环境，寻找可供依附传播的数据流。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种子成功地附着在了一股流向某个低级维护节点的常规数据流上，开始随着数据流移动，并尝试进行极其缓慢的自我复制。
然而，就在赵虎准备进一步观察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II型病毒新增的“适应性”模块在应对外部数据环境时，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超出预设模型的波动；或许是它尝试复制时，引动了周围数据背景熵值的微弱变化……总之，这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异常”，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触发了反应！
“滴——！检测到未授权逻辑演化迹象。坐标：边缘缓冲区b-7。威胁等级：低。启动标准清理协议。”
一道冰冷、迅捷的思维波动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锁定了他释放病毒种子的那片区域！是系统的低级查杀程序！它来得如此之快，远超之前应对“逻辑错误”时的反应速度！
赵虎心中猛地一沉。II型病毒的隐匿性看来并未达到完美，或者说，系统对“逻辑演化”这类迹象的敏感度极高！
只见那片数据区域中，数道淡蓝色的、由纯粹净化指令构成的数据流凭空出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精准地扑向那正在试图隐藏的病毒种子！
病毒种子本能地试图变换伪装，加速移动，但在那淡蓝色数据流的围剿下，显得如此笨拙和无力。眼看就要被追上、分析、然后彻底粉碎！
一旦病毒被捕获分析，系统很可能顺藤摸瓜，发现其独特的编码风格和与他之前活动区域的关联！
危急关头，赵虎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那个早已彻底湮灭的Zc-09节点！那个节点因“混乱”而被标记，其残留的“异常”气息和混乱逻辑，曾覆盖了这片区域！
“祸水东引，死物亦可为盾！”
他没有试图去救援那枚注定要牺牲的试验种子，而是立刻分出一缕极其隐晦的意识，如同最高明的窃贼，悄无声息地引动了附近数据流中残留的、属于Zc-09节点的、最后一点尚未完全消散的“混乱”信息特征，并将其微微放大、聚焦，制造出一个短暂的、指向性明确的“异常信号源”，这个信号源的位置，恰好位于病毒种子与查杀程序之间，并且更靠近查杀程序！
这个“异常信号”微弱，但带着Zc-09那熟悉的、令系统厌恶的“混乱”特质！
果然，正在扑向病毒种子的淡蓝色查杀程序猛地一滞，其冰冷的逻辑核心瞬间被这个新出现的、更具“典型异常”特征的信号所吸引！
“优先级调整。目标切换。清理对象：残留高熵混乱数据。”
淡蓝色的数据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放弃了那枚还在笨拙躲藏的病毒种子，如同猛虎扑食般冲向了赵虎伪造的那个“混乱信号源”，瞬间将其包裹、分析、然后毫不留情地粉碎、净化！
而就在查杀程序被成功引开的这短暂空隙，那枚“自由病毒II型”种子，似乎也从中“学习”到了什么，它不再试图复杂地伪装和移动，而是迅速模拟成一段被刚才净化冲击波及而产生的、无害的“数据碎片”，随着爆炸的余波，飘向了更远处的一条数据支流，侥幸逃脱了被当场粉碎的命运。
赵虎隐匿在泡沫中，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低级查杀程序在彻底净化了那个“混乱信号源”后，又例行公事地扫描了周围区域数遍，未能再发现其他异常，这才如同完成任务的水母，缓缓收缩、消散在数据背景中。
区域恢复了“正常”。
“舍车保帅未必是败笔，金蝉脱壳方显真功夫。看来，这病毒还需更‘笨’一些，才能在这聪明的系统面前活得长久。” 赵虎心中默然。这次试验，虽然损失了一枚种子，但也验证了II型病毒的潜力，更重要的是，让他对系统的查杀机制有了更深的了解。Zc-09节点的“遗产”，在最后关头还发挥了一次余热。
他需要继续优化病毒代码，降低其“智能”活跃度，强化其被动隐匿和利用环境的能力。这条路，依旧漫长且布满荆棘。
……
联盟宇宙，“巨神兵工坊”，一号尖端分析实验室。
这里的气氛与外面的颓败截然不同，充满了近乎狂热的专注。实验室中心，一个多层能量力场禁锢着那块来之不易的、仅有指甲盖大小的净化者战舰装甲碎片。碎片通体漆黑，即使在强光照射下也不反光，表面光滑得令人难以置信，隐约可见极其细微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纹路。
陈铁脱掉了破烂的外袍，只穿着一件汗衫，露出的粗壮胳膊上青筋虬结。他头上戴着一个结构复杂的多功能分析目镜，镜片上不断刷过瀑布般的数据流。他身边围着十几个联盟最顶尖的材料学家、能量工程师和符文大师，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陈铁用各种极其精密的非接触式探针，小心翼翼地对那块碎片进行扫描和分析。
“密度超高…结构前所未见…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合金或晶体…”
“能量导性几乎为零…不对，不是为零，是它的能量传导模式我们无法理解！”
“物理强度初步估算…是我们最新‘磐石IV型’理论值的十倍以上！见鬼了！”
“快看！它对‘侦测型灵能波纹’的反应！它在吸收！几乎完全吸收！只逸散出极其微弱的、无法解析的残留波动！”
一个个令人震惊的发现被报出，实验室里不时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这块小小的碎片，其科技水平仿佛来自另一个次元。
陈铁一言不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尝试用一道极其细微的、模拟“净化者”那种幽蓝光束能量特征的脉冲去刺激碎片。
奇迹发生了！
那一直毫无反应的碎片，在接触到这特定能量脉冲的瞬间，表面那些细微的纹路竟然亮起了极其微弱的、同样呈幽蓝色的光芒，并且碎片本身似乎产生了一种极其短暂的、针对这种能量脉冲的“共鸣”！
“找到了！”陈铁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娘的！这玩意不是靠硬度扛！它他娘的是靠‘频率’！一种我们之前完全没掌握的能量频率！我们的攻击打上去，能量频率不对，就像用拳头打水，大部分力量都被浪费了，只有极少部分能靠纯粹的物理冲击起作用！所以看起来才那么不堪一击！”
整个实验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找到了方向！虽然距离仿制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至少他们知道了敌人强大的部分原理！知道了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陈铁摘下分析目镜，露出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眼睛，他看着那块碎片，如同看着绝世珍宝。
“频率是吧？好！很好！老子这辈子就跟各种‘频率’打交道最多！打铁要看火候，炼器要听金鸣！不就是一种新的‘调子’吗？”他搓着手，脸上露出了赵虎走后久违的、带着几分狠劲和痴迷的笑容，“传令！把所有相关的能量频谱分析设备都给老子调过来！把所有懂音律…不，懂能量波动谐震的老家伙都请来！老子就不信，啃不下这块硬骨头！”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种，一旦点燃，便能驱散无尽的阴霾。
……
数据之海，赵虎通过那微弱的链接，隐约感知到了陈铁那边传来的、混合着巨大兴奋和执着钻研的情绪波动。这波动如同一点星火，映照在他冰冷的数据化意识中。
“家里的铁砧，终于敲对了调子。看来，我这边的‘杂音’，也得唱得更准一些才行。”
他收敛心神，再次投入到对“自由病毒”的优化工作中。这一次，他有了更明确的方向——不仅要隐匿，更要学会利用系统的“规则”来隐藏自身，如同藏在光影的交界处。
他回想着刚才查杀程序被“混乱”特征吸引的行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开始在他心中酝酿。或许，他不应该只让病毒被动躲避，还可以主动为它们制造一些“替身”和“诱饵”……
在这无声的战场上，攻与守的博弈，进入了更深的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