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看向凯文：“又跟丢了？”
凯文的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摇着尾巴说：“没有，那只吸血怪物刚才肯定还在这里，味道很浓！只是……现在人呢？”
他又仔细闻了闻，“好像还在附近，哎，又好像跑掉了……气味太乱了，我暂时闻不出来，得等一会儿才行。”
见他像条狗一样在原地团团转，李维这才重新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托玛士。
“总督阁下，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向我们解释的吗？比如说，为什么会三更半夜一个人在这里，和吸血怪物私下会面？”
托玛士露出一抹惨然的苦笑。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很简单。”
李维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昨晚的行动中，你失踪片刻才出现，凯文就在你的身上闻到那只真正吸血怪物的味道。于是我让他白天去外面打听了一下你的情况，发现你好像有一个常年在外历练的儿子，前段时间刚刚回来，但很快又神秘地消失不见了。”
之前在房间里，凯文正想告诉李维这件事，恰好被前来传话的军官打断了。
而他想说的，正是关于托玛士总督儿子的情报。
“而你儿子消失的时间，正好和吸血怪物出现的时间十分相近。”
李维继续说到，“那么我只能假设，你的儿子就是那只吸血怪物，而你身上诸多的疑点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你本人不是吸血怪物，但身上却有吸血怪物的味道，那就证明你私下里与吸血怪物有过近距离接触。但你既没有受伤，也没有发生战斗，这只能说明，那只吸血怪物和你的关系非同寻常。”
“至于你为何要大张旗鼓策划一场围剿行动，甚至邀请我们这些外来者帮忙，目的也很明显，就是想演一场戏，用一只无关紧要的食尸鬼作为替罪羊，为那只真正的吸血鬼打掩护，假装他已经被除掉。”
听到李维这番话，托玛士总督下意识看向还在空气中嗅来嗅去的凯文。
随后，他终于放弃所有的侥幸之心，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可否认，在这些来自天南地北，各怀绝技的外来者中，托玛士总督确实从心底里有些小瞧凯文。
他只是将这个看起来有些缺心眼的亚人，当成一个鼻子比较灵敏，可以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工具而已。
结果没有想到，就是这个最让他瞧不起的家伙，最后却成为揭开谜团的关键人物。
在李维的注视下，托玛士用一种近乎虚脱的语气，艰难开口。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个吸血怪物叫安格斯，是我的儿子，我故意邀请你们加入围剿怪物的行动，就是为了替他遮掩罪过。”
“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李维追问道。
“我不知道。”
托玛士摇了摇头，眼中充满茫然与痛苦。
“他去年带着几名仆从外出历练，期间偶尔会写信回来，信中的一切都很正常。但就在一个月前，他突然孤身一人回来了。刚回来的时候，除了性子比以前沉闷一些，不爱出门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没过多久，白鲸港内就开始接连出现吸血杀人的恶性事件。”
作为白鲸港的最高长官，托玛士对此事极为重视，亲自带队展开调查。
但随着调查的深入，所有线索最终都指向他唯一的儿子。
实际上，安格斯从一开始就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是故意留下蛛丝马迹，一步步引导着自己的父亲去发现残酷的真相。
“我尝试很多种办法，想要阻止他。”
托玛士微微有些走神，低声说道，“但我都失败了。”
他一直将这件事压在心底，独自承受这份足以将人压垮的折磨。
直到最近，或许是连亚蒙都看不下去了，白鲸港因缘际会，竟汇聚李维这一群身份各异的强者，而且他们所有人的目标，都对准吸血怪物。
托玛士意识到，以自己儿子的实力，面对这群人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
于是，这位深爱着儿子的父亲，设计了看似周密的猎杀计划，试图用一只食尸鬼作为替死鬼，为安格斯瞒天过海。
甚至在第二天就迅速安排好一艘前往龙龟岛的商船，想尽快将这群麻烦人物全部送走。
“原来那只吸血怪物，真的是你的儿子！”
凯文突然插嘴，他瞪着托玛士，语气中充满愤怒，“我就说你之前设计的计划太过简单，果然是只有反派才会设计出来的！”
李维瞥了他一眼：“继续闻，别说话。”
凯文闭上嘴，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鼻子上，在空气中分辨着气味的来源。
李维重新看向托玛士，但说出来的话不比凯文更好听。
“整个白鲸港都在传颂你的仁慈与公正，但他们永远也想不到，你会为了包庇自己的儿子，放任他在你治下的城市里，屠戮无辜的市民。”
“你究竟只是一个无能的父亲，还是一个伪君子呢？”
托玛舍痛苦闭上双眼。
他没有辩解，没有说自己为了阻止安格斯曾做出过多少努力，也没有提自己曾想过将儿子强行驱逐出白鲸港。
因为他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亲手了结自己的儿子，但每一次，都在最后关头因为不忍心而放弃。
这种犹豫，本身就是一种纵容，一种罪过。
就在这时，一直埋头嗅闻的凯文，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咦”。
李维立刻问道：“找到了？”
“不是。”
凯文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是它们过来了。”
下一秒，庭院周围的黑暗中，七八道身影悄无声息爬了出来。
它们的身形扭曲，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正是之前在码头见过的食尸鬼。
它们从阴影中现身后，就用闪烁着嗜血红光的眼睛，死死盯着托玛士，缓缓合围过来。
托玛士的脸色猛地一变，立刻对李维和凯文喊道：“这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别管，快去阻止安格斯！”
“他想做什么？”李维问道。
“他想毁了白鲸港！”
托玛士“呛”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大声说道，“他想要杀光白鲸港所有人，想要逼我亲手杀了他。”
李维说：“不是我不信你，但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们，他最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海曼大道！”
托玛士不假思索地回答，“那里是整个白鲸港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他肯定去了那里！”
说话的同时，周围的食尸鬼已经发出一阵嘶吼，如同离弦的箭矢般飞扑上来。
它们完全忽视站在一旁的李维和凯文，所有的目标都只有一个。
托玛士的身上爆发出璀璨的地脉之力，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朝着其中一头食尸鬼迎上去。
但双方还没来得及接触，一只巨大的金属铁拳就已经从天而降。
“轰”的一声，直接将食尸鬼砸成一摊模糊的肉泥！
动手的正是法罗骑士。
它的金属身躯如同鬼魅般冲入食尸鬼群中，沉重的铁拳每一次挥动，都会带起一片血肉与碎骨。
就像一台最高效的杀戮机器，在短短数秒之内，就对这些食尸鬼展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托玛士愣在了原地。
他扭过头，看着已经落到地上的李维，眼中充满困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自己这个罪人。
发现托玛士正在朝这边看，李维没好气说道。
“看什么看？你以为我是在帮你吗？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视野中不断跳出的系统提示上。
【成功击杀被污染的食尸鬼（2\/100）】
【成功击杀被污染的食尸鬼（3\/100）】
没错，他根本就没有帮助托玛士的意思。
像托玛士这种主动掩盖独子罪行的人，无论过去做过什么好事， 都不能与他的罪过相互抵消。
李维之所以出手，纯粹是为了完成系统发布的猎杀一百只食尸鬼的任务。
万一食尸鬼的总数只有一百只，那眼前的这几只就不能让给别人。
要是被抢了人头，他找谁说理去？
而且，让李维稍感安心的是，眼前这些食尸鬼的战斗力，并没有昨晚在码头遇到的那只那么夸张。
它们的实力顶多处在顶尖职业者的水平，在法罗骑士面前，完全就是一群土鸡瓦狗，一拳一个小朋友。
甚至都不需要李维掏出那些精心炼制的毒药。
转眼间，七八只面目狰狞的食尸鬼，就已经被法罗骑士尽数撕成了碎片，血液溅满整个庭院。
“走了。”
干掉所有食尸鬼后，李维跳上法罗骑士，然后朝凯文招呼一声。
凯文心领神会，连忙也跟着跳上来。
推进器喷射出炽热的烈焰，法罗骑士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快速向海曼大道的方向飞射而去。
托玛士独自站在狼藉的庭院中。
他抬头望着那道迅速消失在夜空中的流光，脸上的错愕与困惑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深刻的羞愧。
他一直将整个白鲸港的民众都视作自己的子民，将守护这座城市的安宁当作自己毕生的责任。
但最终，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而放任这些他本应保护的人们惨遭杀害。
反观李维，那个少年的年龄甚至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小上许多，却能够在得知真相后，不计前嫌出手相助。
与他相比，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仁慈与公正，显得那么的虚伪和可笑。
“该做出决定了。”
托玛士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他收回目光，脸上的痛苦与挣扎尽数敛去，重新恢复身为将领的坚毅。
随后大步向外走去，准备召集整个总督府的力量，亲手为这一切做一个了结。
另一边，李维操控法罗骑士在高空中急速飞行，脚下的城市轮廓在夜色中飞速倒退。
他没有完全信任托玛士的话，而是向身旁的凯文确认道：“闻到吸血怪物的味道了吗？是不是真的往海曼大道去了？”
凯文闭着眼睛，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着，蓬松的尾巴在身后微微摆动。
片刻后，他睁开眼，点了点头：“没错，那只吸血怪物的味道，确实是通往海曼大道的方向，而且越来越浓了。”
得到确认后，法罗骑士的速度再次提升了几分，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从城市上空掠过，径直飞向白鲸港最中央那条最为繁华的商业大街。
来到白鲸港好几天，这还是李维第一次从高空仔细打量这座庞大的港口城市。
星罗棋布的灯火在下方汇成一片流光溢彩的海洋，勾勒出城市的繁华轮廓。
可惜是在深夜，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黑暗中，看得并不真切。
就在这时，凯文在旁边用手肘碰了碰他，好奇问道：“哥们，你是那种人吧？”
李维有些疑惑：“什么人？”
凯文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种“我已看穿真相”的促狭表情。
“我很喜欢看小说，很多小说里都写过一种人，尤其是女孩子，她们心里明明很喜欢一个人，但嘴上偏要说很讨厌他，总喜欢做一些口是心非的事情。你刚才就跟她们一样，哎，你明明就是想救托玛士，结果又非要说不是在帮他。”
李维的脸色顿时一黑。
他根本就没有救托玛士的想法，只是怕自己的任务人头被抢了而已。
而且托玛士本身就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大师，就算没有他出手，那几只食尸鬼也根本奈何不了他，哪里需要自己去救？
看着还在旁边傻笑的凯文，李维面无表情问：“你既然这么喜欢看小说，那你知不知道，小说里的反派，死因通常都是什么？”
凯文歪着脑袋想了想：“死于自大和轻敌！”
李维摇了摇头：“错，反派死于话多。”
凯文先是“哈哈”一笑，但下一秒他似乎反应过来，连忙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李维已经懒得再搭理他。
目光看向前方已经越来越近的海曼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