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棚外的雨停时,天边刚泛起一点鱼肚白,空气里飘着雨后特有的湿冷,混着矿区挥之不去的煤尘味。梁深让技术科的人把李梅的尸体和现场提取的齿轮、油污样本送回局里,自己则带着唐晓往社区警务室走——按照现场勘查的初步结果,“接触液压油+穿41码防滑胶鞋”是排查嫌疑人的核心方向,而黑石坡社区及周边矿区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不算少。
警务室里,值班民警已经根据梁深的要求,整理出了一份初步名单。唐晓接过名单,指尖在纸页上快速滑动:“梁队,一共187人,包括维修站的12名维修工、井下作业队的156名矿工,还有19名经常帮矿上搬运设备的临时工。”她顿了顿,在“维修站”那栏画了个圈,“液压机专用油管控很严,只有维修站和井下作业队能申领,临时工接触的可能性不大,重点应该在这两拨人里。”
梁深点点头,指尖敲了敲桌面:“先从维修站查起,尤其是负责维护液压机的人。另外,让技术科加急比对李梅指甲缝里的纤维,看看能不能和嫌疑人的工装对上。”
两人刚走出警务室,梁深的手机就响了,是维修站站长老王打来的。电话里,老王的声音带着几分慌张:“梁队,你们要查液压机的事,我想起个情况——半个月前,我们站丢了一把专门修液压机的扳手,上面刻着编号Yq-037,一直没找着,会不会跟案子有关系?”
“刻编号的扳手?”梁深的眼神沉了沉,“谁平时领用这把扳手?有没有登记记录?”
“是维修工刘刚领的,他负责维护老矿的几台液压机,领用记录在考勤本上记着,上次领了之后就没还回来,问他他说忘在井下了,可我们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老王连忙说。
挂了电话,梁深和唐晓立刻驱车赶往维修站。维修站的院子里堆着不少生锈的零件,几台待修的液压机摆在墙角,几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维修工正围着机器讨论,见到警车,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眼神里带着好奇和警惕。
老王朝梁深迎过来,手里攥着个破旧的考勤本:“梁队,这就是领用记录,你看,半个月前刘刚领走了Yq-037扳手,到现在没还。”他翻开本子,指着其中一页,上面用铅笔写着“刘刚,Yq-037,修老矿3号液压机”。
“刘刚在哪?”梁深问。
“今天没上班,说请假去买零件,要修东边的那台绞车。”老王说着,指了指院子角落的一台旧绞车,“我早上还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下午就到,可现在都快中午了,还没动静。”
唐晓拿出手机,调出刘刚的资料:“梁队,刘刚38岁,湖北人,在维修站干了五年,鞋码41码,正好符合我们排查的条件。而且他请假买零件,却没说具体去哪个店铺,有点可疑。”
梁深皱了皱眉,对老王说:“带我们去刘刚的宿舍看看。”
刘刚的宿舍在维修站后院的平房里,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子,地上堆着几双旧鞋,其中一双正是41码的防滑胶鞋,鞋边沾着不少黑褐色的泥,看起来像是矿区的煤泥。唐晓蹲下身,用镊子从鞋缝里夹出一点泥屑,装进物证袋:“梁队,这泥屑可以送技术科,跟煤棚现场的泥比对一下。”她又翻开桌子上的抽屉,里面有几张车票,还有一个账本,上面记着不少欠账,“他好像欠了不少赌债,上个月有一笔五千块的欠条,债主是矿区的张老三。”
“张老三?”梁深想起这个名字,是矿区有名的赌徒,之前因为聚众赌博被抓过,“联系张老三,问他最近有没有见过刘刚。”
刚安排完,社区民警就打来电话,说在矿区门口的汽车站找到了刘刚。梁深和唐晓立刻赶过去,只见刘刚背着一个黑色的工具包,正准备上车,见到警察,脸色瞬间变了。
“刘刚,跟我们走一趟。”梁深上前一步,挡住了刘刚的去路。
刘刚往后退了退,眼神躲闪:“我……我就是去买零件,没干什么坏事。”
“买零件?”唐晓拿出考勤本的照片,“你说去买零件,却没说哪家店,而且维修站的人说,你要修的绞车根本不用换零件,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刘刚的额头渗出冷汗,沉默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车票:“我……我去邻市看我妹妹了,她生病了,我怕领导不准假,才说去买零件。”车票上的日期是案发当天,目的地是邻市,确实是真的。
“那维修站丢的扳手呢?”梁深追问,“Yq-037,你领走的,为什么没还?”
提到扳手,刘刚的眼神变了变,突然指着远处的一个身影:“扳手不是我拿的!是矿洞看守员老郑!我半个月前在矿洞门口见过他拿着那把扳手,还问他是不是捡的,他说不是,我才没敢再问!”
梁深顺着刘刚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军绿色外套的男人正靠在矿洞门口的树干上喝酒,手里拿着一个酒坛,正是矿洞看守员老郑。
两人立刻走过去,老郑已经喝得满脸通红,见到警察,舌头都打了结:“梁……梁队,你们来……来干什么?”
“老郑,你有没有见过一把刻着Yq-037的扳手?”梁深问。
老郑打了个酒嗝,摇了摇头:“没……没见过。”
“刘刚说半个月前在矿洞门口见过你拿着这把扳手。”唐晓拿出扳手的照片,递到老郑面前。
老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笑了:“哦……你说那把破扳手啊,我……我捡的,后来觉得没用,就扔……扔在矿洞里了。”他说着,指了指矿洞深处,“你们自己去找,说不定还在呢。”
梁深让民警进矿洞找扳手,自己则继续追问老郑:“最近有没有见过穿红衣的女人进矿洞?或者有没有可疑的人在矿洞附近转悠?”
老郑想了想,突然压低声音:“前几天晚上,我……我见过一个穿红衣的女人,跟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进了矿洞,那男的个子不高,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他说着,又喝了一口酒,“我还以为是情侣约会,就没管,谁知道……谁知道会出人命。”
唐晓立刻调取矿洞附近的监控,可监控摄像头早就坏了,只拍到几个模糊的黑影,根本看不清男女,更别说长相了。
就在这时,去矿洞找扳手的民警打来电话,说在矿洞深处的一个废弃巷道里找到了扳手,上面还沾着一点褐色的油污。梁深让民警把扳手送技术科检测,自己则带着唐晓回到警务室,准备联系红月亮裁缝铺的张桂兰——之前老张说,三个受害者都在那做过红衣,或许张桂兰能提供些线索。
电话打了好几遍才接通,张桂兰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喂?谁啊?”
“张大姐,我是黑石坡社区派出所的梁深,想跟你了解点情况。”梁深的语气尽量温和,“李梅、王丽、赵芳这三个人,你认识吗?她们都在你铺子里做过红衣。”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张桂兰才缓缓开口:“认识,都是老顾客了。她们……她们怎么了?”
“她们出事了,被人杀害了。”梁深说,“我们想知道,她们在你铺子里做红衣的时候,有没有人经常来问她们的情况?或者有没有可疑的人盯着她们的红衣看?”
张桂兰的声音顿了顿,带着几分犹豫:“有……有一个男的,大概半年前,总来铺子里转,有时候不做衣服,就站在门口看,尤其是有人来取红衣的时候,他看得特别仔细。有一次,他还问我李梅的家住在哪,我说不知道,他就走了。”
“你还记得这个男人的样子吗?有没有什么特征?”唐晓连忙问。
“个子中等,大概一米七左右,左手虎口处有一道疤,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的。”张桂兰回忆着,“听他说话的口音,像是矿区本地人,好像是在维修站上班,我见过他穿维修站的工装。”
左手虎口有疤?维修站的人?唐晓立刻拿出维修站的名单,快速翻找,目光停在“赵铁山”的名字上——资料里写着,赵铁山46岁,矿区本地人,在维修站干了十年,负责维修电路和小型设备,备注栏里写着“左手虎口处有疤痕,工伤所致”。
“梁队,是赵铁山。”唐晓把资料递给梁深,“他符合张桂兰说的所有特征,而且在维修站上班,能接触到液压机用油。”
梁深接过资料,指尖在“赵铁山”的名字上划了一下:“去赵铁山家附近问问,看看邻居对他有没有什么印象。”
两人来到赵铁山家所在的平房区,邻居们听说警察在查案子,都围了过来。一个老太太牵着孙子,皱着眉说:“赵铁山啊,是个老实人,他老婆三年前没了,就一个人带儿子过,平时谁家水管坏了、电路断了,找他帮忙,他都不收钱,挺好的一个人。”
“那你有没有见过他跟李梅、王丽她们来往?或者晚上出去过?”唐晓问。
老太太想了想,摇了摇头:“没见过他跟那些姑娘来往,他晚上一般都在家陪儿子,很少出去。不过有一次半夜,我起夜的时候,听见他家院子里有磨刀的声音,还看见他抱着一个黑色的袋子往煤棚方向走,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扔点旧衣服,我也没多问。”
磨刀声?黑色袋子?梁深心里起了疑,刚想再问,手机突然响了,是技术科打来的。电话里,技术科的人语气急促:“梁队,王丽案现场留的红色纽扣上,检测出了指纹,跟刚找到的Yq-037扳手上的指纹一致,都是刘刚的!”
刘刚?梁深和唐晓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难道刘刚才是凶手?可他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张桂兰说的赵铁山也有嫌疑。
“立刻申请拘留证,拘刘刚!”梁深当机立断,挂了电话就往派出所走。
刚走到派出所门口,值班民警就跑了出来,脸色苍白:“梁队!不好了!有人在废弃矿洞门口发现了一具女尸,穿的是红色连衣裙,跟之前的案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