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舱被弹射出飞船的瞬间,巨大的过载力将陈拾死死压在座位上,耳边是尖锐的破空声和舱体与空气剧烈摩擦产生的轰鸣。
透过狭小的观察窗,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黑暗与急速倒退的模糊光影。
他们并未直接冲向外界的天空,而是向上疾驰,进入了一个位于岩浆平台上方的、更加巨大空旷的地下空腔。
这里空气寒冷,与下方的炽热仿佛两个世界。
紧接着,前方出现了厚重的、不知凝结了多少万年的幽蓝色冰层!
救生舱毫不减速,如同钻头般狠狠撞入冰层!
“轰!!!”
剧烈的撞击和震动传来,冰屑纷飞,在观察窗外形成一片混乱的白色。
舱体在坚冰中艰难地穿行,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和碎裂声,速度锐减。
不知在黑暗中穿行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点亮光,并迅速扩大!
“砰!!!”
伴随着最后一声巨响和刺眼的阳光,救生舱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冰壁,彻底脱离了山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厚厚的积雪之中。
巨大的冲击力即使有缓冲系统也震得陈拾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他趴在控制台上,缓了好几秒才恢复过来。
舱内警报灯闪烁,系统提示外部环境安全。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有些变形的舱盖,冰冷的、带着雪沫的清新空气瞬间涌入,驱散了舱内沉闷的金属和机油气味。
眼前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静谧山谷,远处是连绵的雪山,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与刚才在地底飞船内的炽热、血腥和疯狂相比,这里宛如仙境。
陈拾挣扎着爬出救生舱,踩在松软的雪地上,环顾四周。
另外两个救生舱就坠落在不远处,同样半埋在雪里。
他快步走到吴斜所在的救生舱,用力撬开有些卡住的舱盖,将里面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吴斜拉了出来。
吴斜接触到外面的冰雪和阳光,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两人又合力找到了胖子和胡起灵的救生舱。胖子的舱体变形最严重,费了好大劲才打开,胖子几乎是滚出来的,他躺在雪地里,看着湛蓝的天空,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长叹:“他娘的……总算……总算活着出来了……”
胡起灵是自己推开舱盖出来的,他看起来除了疲惫,并没有受什么新伤,只是那圆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和哀伤。
他默默地站在雪地中,望着他们出来的方向,沉默不语。
四人汇合,都显得有些狼狈,衣衫褴褛,身上带着血迹和污渍,但总算是从那地狱般的环境中逃了出来。
陈拾顺着胡起灵的目光望去,那是一片陡峭的、被冰雪覆盖的山壁,完全看不出任何入口的痕迹。
他回想起救生舱冲出前的最后景象,那巨大的地下空腔和厚重的冰层。
“我们出来的地方,上方那个巨大的洞穴,以及后面厚重的冰层……”
陈拾缓缓开口,分析道,“那里,应该就是这艘外星飞船在极其古老的年代,撞击长白山,并最终嵌入山体深处的位置。巨大的冲击力形成了那个空腔,而后续的地质运动和严寒,则用厚厚的冰层将撞击口封住了。”
他顿了顿,继续推测,将之前的线索串联起来:“在历史出现断层之前的某个时代,一定有古人,或许就是最初建造青铜门的那批先民,他们可能通过某种方式发现了地下的异常,甚至深入下去,遭遇了飞船里那些可怕的东西如异形,或者抱脸虫。”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他们亲身经历了那种来自地外生物的恐怖和威胁,认识到了其足以毁灭一切的可怕。
所以,他们倾尽全力,建造了那扇宏伟而神秘的青铜巨门。
其目的,或许根本不是为了守护什么宝藏或仙境,而是为了……封印!
永远地封锁那条通往地底飞船、通往灾难和毁灭的道路!
他们将这个秘密和警告,以青铜门的形式,留给了后世。”
胡起灵听完陈拾的分析,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补充道:“差不多就是这样。那扇门,是屏障,也是警告。只是……我们和呗爷,都错误地解读了它的含义,或者说,低估了门后隐藏的……扭曲与疯狂。”
他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自责和疲惫。
现场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山谷间的风声掠过。
阳光照在雪地上,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寒意。
青铜门的真相竟然如此,那耗费无数心血的古代奇迹,竟是为了封锁一艘带来死亡的外星飞船,这个事实让人感到无比的沉重和渺小。
就在这时,一直低头沉默的吴斜,突然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执着,他望向胡起灵:
“胡爷。”
胡起灵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顿,但没有回头。
吴斜紧紧盯着他那敦实的背影,一字一句地问道:“关于那扇刻着‘邪’字的门,关于阿柠,关于我……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这个问题,在他心中憋了太久。
从那扇诡异的门,到胡起灵和胖子反常的态度,再到呗爷临死前的疯狂与胡起灵那句“他不该来”,所有的疑问和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在此刻劫后余生的寂静中,终于爆发了出来。
胡起灵缓缓转过身,他那圆滚滚的身体在雪地中投下厚壮的影子。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平静地看着吴斜,那平静之下,却仿佛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他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没有。”
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石头,砸在吴斜的心上。
然而,就在吴斜眼中流露出失望和不解时,胡起灵却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远处巍峨的、白雪皑皑的长白山脉。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带着一丝历经沧桑后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用几乎只有身边几人能听到的音量,喃喃低语,像是在对吴斜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经历得足够多了……或许就会明白……”
“不告诉你……才是对你最好的。”
话音落下,他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眺望着雪山,仿佛那洁白的冰雪能涤荡所有的血腥与罪恶。
阳光照在他身上,却仿佛照不进他那颗被沉重秘密包裹的心。
胖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拍了拍吴斜的肩膀。
陈拾看着胡起灵那沉默而坚定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茫然、带着不甘和受伤神色的吴斜,心中了然。
胡起灵和胖子,显然守护着一个与吴斜密切相关的、巨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似乎与那艘飞船,与那个死去的阿柠,甚至与那扇刻着“邪”字的门,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青铜门的谜团看似解开了,但围绕在吴斜身上的、更深的迷雾,却才刚刚开始弥漫。
长白山静默地矗立,雪谷中风声呜咽,仿佛在低语着那些被冰雪和时光掩埋的、不为人知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