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高崖边缘，风从背后吹来，黑翼自然展开。脚下的山谷已经站满了人。翼族战士列在左翼，魔族的队伍披着暗色战甲立于右侧，昆仑虚的弟子们站在后方，手中握着刻有符文的长杖。
灵汐就在我身侧，靠得不远。她脸色还是白的，心口那半截禁器没有拔出，可她站得很稳。
我知道他们都在等一句话。
三百年前，迦叶死在诛仙台，没人敢抬头看那一剑落下。今天不一样。我抬起手，轩辕剑横在胸前。剑身干净，映出我眼底的光，也映出下面每一张脸。
“三百年前，他为我死一次。”我的声音不大，但风把它送了出去，“今天，我们为他活一次。”
没有人说话。
昆仑虚那边，一个穿白袍的男人慢慢跪了下来。他单膝触地，双手抱拳压在额前，行的是师门最重的礼。他身后那些弟子迟疑了一瞬，也跟着跪下。
我知道他是谁。墨渊死后，昆仑虚由他执掌。他曾怀疑我借司音之名聚势，不信我能持轩辕剑。但现在他低下了头——不是向我，是向这把剑里的魂。
我收手，跃下高崖。
落地时尘土扬起，黑翼扫过地面，将沙石卷开。我走到阵前，把轩辕剑插入土中。剑柄刚稳，一股震感顺着地面传开。三族的阵列同时一颤，像是被什么连了起来。
魔族那边有人动了。
一个披着铁皮肩甲的壮汉走出队列，举起手中的幽冥斧。他没喊话，只是冲天劈下一斧。空气像布一样裂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出现裂痕，金光从中溢出。
那是天族设在边境的结界。
又是一斧。裂痕扩大。
他喘着气退后一步，看向我。我点头，他咧嘴笑了，转身走回队伍。
灵汐这时走上前。她撕开胸前残破的盔甲，露出插在心口的禁器。那是她父亲给她的枷锁，也是天族控制血脉的工具。她咬牙，手指扣住禁器边缘，猛地一拔。
血涌出来，顺着她手臂流下。
但她没停。她把禁器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按在伤口上，催动灵力。金光从她体内冲出，像锁链般缠上结界的裂缝。光芒越缩越紧，结界发出低鸣，裂口再也无法闭合。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声说：“我父以灵脉压人百年，今日，我亲手斩断它。”
翼族的老兵看了她一眼，缓缓抬手碰了碰额头，是翼族最高的敬意。
我走到轩辕剑旁，手掌覆在剑柄上。黑翼展开，不再只是护住我自己。它们向前延伸，像一层幕布，盖住了整支军队。
就在这时，阵眼中央亮了。
一道人影浮现出来。他穿着昆仑虚的白袍，脚下却是翼族的战靴。身形透明，却站得笔直。他望着我，嘴角动了一下。
“阿烬，我在。”
全场静了一瞬。
然后，翼族的人开始吼。他们喊“翼君”，声音震得山石微颤。魔族的人举起武器，怒吼“破天”。昆仑虚的弟子们齐声诵念，声音古老而清晰：“诛邪归正。”
三股声音撞在一起，冲上天空。
我感觉到体内的气息在流动。迦叶的魂魄碎片已经和我融为一体，我不再是独自承担这一切的人。他的意志在我的血液里，在每一次呼吸中。我不是在模仿他，我是延续他。
灵汐走到我身边，低声问：“接下来怎么打？”
我看向前方的结界裂口。“我们不等他们反应。现在就进。”
她点头，擦掉唇边的血。
昆仑虚大弟子这时上前一步，站到阵后。他把手放在符杖顶端，其他弟子立刻围成圆阵。他们闭眼，开始吟诵。我能感觉到灵力在聚集，不同颜色的光从三族战士身上升起，汇向同一个点。
诛邪阵要启动了。
魔族战士已经整队，斧刃朝外。翼族的弓手拉满弦，箭尖泛着冷光。所有人都在等命令。
我没有再说话。
我拔起轩辕剑，剑锋指向裂口。
全军向前迈步。
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看到一点异样。
结界裂口的边缘，有一道细小的黑线正在蠕动。它不像普通的裂缝，反而像某种活物，在缓慢地扭动。我停下脚步，盯着那处。
灵汐察觉到了，也转头看去。
“那是什么？”她问。
我握紧剑柄，往前走了两步。
黑线突然一缩，随即又伸长，朝着我们这边探了过来。它碰到结界的金光时，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被烫到，却不停止。
昆仑虚大弟子睁开眼，望向那道黑线。“不对。”他说，“这不是结界破损的痕迹。”
我抬手，示意全军暂停。
黑线继续移动，越来越快。它不再是单独的一条，而是分出更多细丝，像根须一样蔓延开来。其中一根触碰到地上的一块碎石，石头瞬间变黑，化成了粉末。
“别靠近。”我对灵汐说。
她后退半步。
我举起轩辕剑，准备斩断那根丝线。剑还未落，那黑线忽然一顿，接着猛地回缩，全部钻进了裂口深处。
裂口微微晃动，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撑了一下。
然后，恢复了平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里。
没人说话。
我站在原地，剑仍举着。
灵汐低声说：“它刚才……是在试探我们？”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会轻易消失。离渊的残魂已被净化，但他留下的痕迹未必全清。这道结界，本不该有这种反应。
我收回剑，重新插回地面。
“继续推进。”我说，“但保持警戒。”
昆仑虚大弟子点头，再次闭眼，带领弟子们维持阵法运转。魔族战士握紧武器，翼族弓手紧盯前方。灵汐站在我旁边，一只手按在伤口上，目光没有离开那道裂口。
我抬头看了看天。
云层很低，压着山脊。风从北面吹来，带着一丝铁锈般的味道。
我深吸一口气，握住剑柄。
全军开始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