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虚铃悬在迦叶掌心，表面那道裂痕还在渗出微弱的寒气。它不响，也不动，像一块死物。玉珏贴在胸口，却烫得几乎烧穿衣料，轩辕剑横在臂前，剑身轻颤，像是在回应什么。
烬羽站在他身旁，指尖一滴血刚落进铃身裂缝，那寒气猛地一缩，又反弹出来，撞得她踉跄后退。迦叶立刻伸手扶住她肩膀，她摇头，站稳了。
“它不肯认你。”烬羽说。
迦叶没说话，只是把玉珏按得更紧。他知道这铃不是简单的神器，它是昆仑虚的根基之一，是墨渊当年亲手封印的东西。现在墨渊已经离去，这铃却还留着他的意志。
灵汐靠在石台边，脸色发白。她刚才强行破开藏书阁三层禁制时伤了经脉，此刻连站直都费力。但她还是抬起手，割开手腕，让血滴在铃下。
血落下的瞬间，镇虚铃震了一下。
一道光从裂痕里透出，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古文逐一亮起，与玉珏的微光、轩辕剑的金芒连成一圈，在空中画出三角轮廓。三件东西浮起来，彼此呼应，缓缓旋转。
迦叶感到体内有什么被牵动了。不是痛，也不是热，而是一种熟悉的拉扯感，像是魂魄深处有根线，正被人轻轻拨动。
烬羽盯着那圈流转的光，低声问：“它在回应你。”
“不只是我。”迦叶说，“是在回应我们三个。”
话音刚落，光柱骤然拔高，冲破屋顶，直入云层。营地外的迷雾被撕开一道口子，天光倾泻而下，照在若水河面，整片水域泛起银波。
远处传来第一声战鼓。
咚——
低沉，缓慢，但清晰可闻。
营地里的翼族战士全都抬头望向天空。有人握紧了武器，有人后退半步，脚踩在碎石上发出摩擦声。
“那是天族的征伐鼓。”一个老战士喃喃，“他们来了。”
烬羽转身走向营地中央的石台。她抽出短刃，刀锋朝上，用力插进石头。刀柄高过头顶，随风微微晃动。
“三百年前，他们在诛仙台杀了我母亲。”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那时候没人反抗，因为怕死。今天，若你们还想跪着活，现在就可以走。”
没人动。
她继续说：“我不是要你们去送死。我是要你们记住，南荒的人，不该一辈子低头。”
迦叶走到她身边，将轩辕剑搭在短刃之上。剑身与刀锋相触，发出一声轻鸣。玉珏和镇虚铃悬浮其上，三器共鸣再次升起，这一次更加稳定，金色光柱凝实如柱，映得整个营地通明。
光中浮现出三道影子——一座雪山之巅的殿宇，一片黑翼展开的圣坛，还有一处深埋地底的古老图腾。它们交叠在一起，最终合为一体。
这是三界联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一。
一个年轻战士走上前，单膝跪地，把手放在剑柄上：“我愿追随。”
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沉默地立誓。没有喧哗，也没有哭喊，只有一双双眼睛亮得惊人。
灵汐靠着石壁，看着这一幕，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她体内的伤让她无法再靠近神器，但她知道，自己做的事已经完成了。她从袖中取出最后一块符纸，撕成两半，扔进风里。
迦叶察觉到她的动作，转头看她一眼。然后他解下背后的轩辕剑，轻轻放在她面前的地上。
这个动作的意思很清楚：你已经做到该做的，剩下的，由我们来扛。
灵汐闭上眼，点了点头。
烬羽走下石台，手里捧着三件神器。她用聚魂术织出一层看不见的结界，将它们的气息完全遮住。光柱消失，天地重归昏暗，只有若水河面还残留着些许波光。
迦叶站在高岩上，望着远方。
战鼓又响了一声。
这次更近。
烬羽走到他身边，把短刃深深钉进地面。刀身没入岩石三分，稳稳立住。
“今日。”她说，“要么亡，要么胜。”
迦叶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茧。他看着她，只说了两个字：“必胜。”
营地陷入寂静。
所有战士各归其位，武器出鞘，阵型列好。后方传来魔域援军的脚步声，节奏整齐，越来越近。翼族的哨兵飞上高空，目光锁死北方天际。
迦叶把轩辕剑收回背后，玉珏仍贴在胸口。他能感觉到那热度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强，像是在预警什么。
烬羽忽然抬手，按住他手臂。
“等等。”她说。
她闭上眼，指尖轻触眉心。片刻后，她睁开眼，瞳孔微缩。
“镇虚铃刚才传了一段讯息。”她低声说，“不是文字，是画面——诛仙阵的核心不在天宫，而在若水河底。”
迦叶皱眉：“若水？”
“对。”烬羽点头，“那座阵法的根基，是用水脉连通三界灵源。如果我们在上面动手，只会触发反噬。必须从下面破。”
迦叶立刻明白过来：“所以墨渊让我来找铃，不是为了对抗阵法，是为了找到它的真正位置。”
烬羽看着他：“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按原计划正面迎击，引出天族主力；二是派人潜入河底，直接毁掉阵眼。”
迦叶沉默几秒，看向营地后方那片幽深的水域。若水常年雾气笼罩，底下究竟有多深，没人说得清。
“谁去？”他问。
烬羽已经松开腰间的短刃：“我去。”
“不行。”迦叶抓住她手腕，“水底情况不明，万一有陷阱，你出不来。”
“所以我不能一个人去。”她看着他，“你要跟我一起。”
迦叶摇头：“营地需要我主持大局，三神器一旦离位，联盟阵型就会崩溃。”
烬羽盯着他，忽然笑了下：“你还记得三百年前南荒那一夜吗？你说‘这里在，我就在’。现在我也一样。你要守在这里，我就在这里。但若你要我活着回来，就得跟我一起下去。”
迦叶愣住。
她没等他回答，直接拉着他走向河边。
灵汐想站起来阻拦，却因体力不支跌坐回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踏上水面，身影逐渐被雾气吞没。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深水区的刹那，镇虚铃突然震动起来。
烬羽猛地回头。
迦叶也察觉到了异常。
河面开始翻涌，不是因为水流，而是从下方传来的震动。一道巨大的阴影正在水底移动，速度极快，直冲营地方向。
烬羽抽出短刃，挡在迦叶前面。
那阴影冲破水面，带起数丈高的浪墙。
一只漆黑的手破水而出，五指张开，直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