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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骨沼泽的死寂,是另一种形式的酷刑。灰绿色的毒瘴如影随形,无孔不入,即便躲藏在巨大的兽骨之下,那带着腐烂甜腻气息的微粒依旧刺激着每个人的口鼻和肺叶。幽竹不得不将所剩无几的“清心散”药粉洒在湿布上,分给众人掩住口鼻,才勉强抵御住毒瘴对心神的侵蚀。淤泥中不时冒出的气泡破裂,释放出更浓烈的恶臭和疑似沼气,迫使老默小心翼翼地处理任何可能产生火星的物品。

墨渊背靠冰冷的巨兽肋骨,双目微阖,全力引导着体内那初生的“归墟奇点”。与之前被动吞噬“腐髓胶”的阴寒不同,这一次,他尝试主动去感知、捕捉周围环境中那无所不在的“衰败”与“死寂”之意。沼泽中,万物凋零,生灵绝迹,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腐朽与毒素,恰恰构成了一个极其浓郁的“终末”环境。

过程依旧凶险。当他的意念与奇点相连,尝试吸纳外界的死寂能量时,首先涌入的是狂暴而混乱的负面意念——无数葬身于此的生物临死前的恐惧、怨毒,以及沼泽本身蕴含的、足以蚀骨销魂的剧毒能量。这些能量若直接吸入,足以让寻常修士瞬间心神崩溃、肉身溃烂。

但“归墟奇点”的特性此刻显现出来。它并非囫囵吞枣,而是如同一个极度精密的毁灭熔炉,将所有涌入的混乱、污秽、毒性能量,先进行一轮彻底的“湮灭”与“分解”,将其还原为最本源的、不含任何属性的“虚无能量”,然后再极其缓慢地吸收那微不足道的一丝精粹,用于修补心核的裂痕和补充消耗。

即便如此,那湮灭过程中带来的精神冲击和能量负荷,依旧让墨渊额角青筋暴起,身体微微颤抖,嘴角不断溢出发黑的污血。这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呼吸都在与死亡共舞。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心核上那些细微的裂痕,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弥合,虽然远未痊愈,却稳住了崩溃的趋势。更重要的是,他对“奇点吞噬”这一能力的掌控,在生死边缘的磨砺下,变得愈发精细和敏锐。

云芷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但似乎稳定在了一个临界点。魔蛇意志碎片的侵蚀因墨渊那一眼的震慑而减缓,加上她自身顽强的意志和清心咒的护持,虽然无法驱除,却也勉强形成了僵持。她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些许,紧握的青铜符牌温度也降了下来,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灰暗。

石蛮负责警戒,他庞大的身躯堵在兽骨入口处,如同磐石,警惕地注视着毒瘴中任何一丝异动。老默则强忍伤痛,利用手头有限的材料——主要是沼泽里找到的一些特性不明的毒草和矿物,以及之前剩余的药材,尝试配制解毒剂和临时陷阱,脸色因毒瘴和劳累而显得更加灰败。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几个时辰后,一直闭目调息的墨渊,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那深渊般的色泽一闪而逝。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沼泽深处某个方向,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确定:“那边……有东西。很微弱……但……与这沼泽的死寂……不同。有一种……被强行凝聚的‘终结’之意。”

众人精神一振。墨渊此刻的感知,无疑与他的归墟之力相关。在这片绝地,任何异常都可能是线索,也可能是危险。

“能确定吗?多远?”老默谨慎地问道。

“不远……约莫……一里。气息很隐晦,被浓重的死气包裹,但……我的‘奇点’对那种‘被固化的终结’很敏感。”墨渊喘息着回答,刚才的感知消耗不小。

“去看看!”石蛮瓮声瓮气地说道,他信任墨渊的判断。

留下幽竹照顾云芷,墨渊在老默和石蛮的搀扶下,三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墨渊指示的方向摸索前行。沼泽地举步维艰,淤泥没过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体力,还要时刻提防隐藏在泥沼下的陷阱和可能存在的毒虫异兽。

一里的路程,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最终,他们停在一处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巨大的黑色淤泥潭前。潭水浑浊如墨,表面漂浮着腐烂的水草和未知生物的骨骸,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就在这里……下面。”墨渊肯定地说,他的眉心暗痕微微发热,体内的奇点旋转速度加快了一丝,传递出清晰的渴望与警惕。

“下面?”老默皱眉,看着深不见底的泥潭,“这怎么下去?就算下去,下面能有什么?”

石蛮二话不说,捡起一块巨大的兽骨,运足力气投向泥潭中心。

“咕咚……”兽骨沉入,只冒了几个气泡,便再无动静。

就在众人犹豫之际,异变突生!

泥潭中心,突然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漩涡!漩涡越转越快,中心部位的黑泥竟然开始向下沉降,露出一个直径约丈许的、深不见底的幽暗洞口!更令人惊异的是,洞口周围的泥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形成一道短暂的水壁,洞内传来一股干燥、古老、带着金属锈蚀和尘埃的气息,与周围沼泽的环境格格不入!

“是机关?还是……”老默惊疑不定。

墨渊眼中精光一闪:“是……能量阵势!年久失修,但核心未完全损坏!我的奇点感应,似乎……无意中触发了它!”他感觉到,洞口散发出的那种“被固化的终结”气息,与奇点产生了某种共鸣,才引动了这变化。

“进去吗?”石蛮看向墨渊,握紧了石斧。洞口幽深,不知通往何处,吉凶难料。

墨渊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奇点传来的、既渴望又警惕的复杂波动,又看了看身后毒瘴弥漫的沼泽。留在这里是慢性死亡,而这洞口,虽然未知,却可能是唯一的生路,甚至……隐藏着与归墟之力相关的秘密!

“进!”墨渊斩钉截铁,“我感应到……里面的‘死寂’是凝固的,相对稳定,或许比外面安全。石蛮,你断后。老默,小心探查。”

他当先一步,踏入那漩涡中心的洞口。脚下一实,竟是坚硬的、带着刻痕的石阶!一股更加浓郁的古朴苍凉气息扑面而来。

石蛮紧随其后,老默则仔细地在洞口边缘做了几个隐秘的标记,又设置了一个简易的触发警报,这才跟了进去。

三人沿着石阶向下,走了约莫百步,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竟然身处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地下空间!空间呈圆形,穹顶高耸,由巨大的黑色石块垒砌而成,石壁上雕刻着早已模糊的、充满几何美感和冰冷秩序感的图案,与蛇窟那种扭曲邪恶的风格截然不同。空间中央,是一个破损严重的圆形祭坛,祭坛上矗立着几根断裂的石柱,地上散落着一些早已风化锈蚀的金属碎片。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祭坛正中央的地面上,镶嵌着一块约磨盘大小、材质非金非玉、布满了无数细微裂痕的暗灰色圆盘。圆盘表面,刻着与青铜符牌上星辰图案有些相似、却更加复杂、更加抽象的纹路,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灰白色光芒。

而那股“被固化的终结”气息,源头正是这块暗灰色圆盘!

“这是……什么地方?”老默震惊地打量着四周,“看这建筑风格……不像蛇窟,倒像是……某个极其古老的遗迹?”

墨渊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块暗灰色圆盘吸引了。他体内的归墟奇点,此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传递出强烈的共鸣与……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悸动!他能感觉到,圆盘内部,凝聚着一种难以想象的、高度压缩的“终结”法则,其精纯与强大,远超他此刻的境界,仿佛是整个沼泽死寂之气的源头与核心!

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块圆盘。

“小心!”老默急忙提醒。

墨渊的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了圆盘冰冷的表面。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响起!整个地下空间轻微震动!暗灰色圆盘上的裂纹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紧接着,圆盘中央,那些抽象的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流动、重组,最终凝聚成一幅微缩的、不断演变的星图虚影!星图的核心,是一个不断向内塌缩、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与此同时,墨渊体内的归墟奇点疯狂震颤,他眉心的暗痕灼热如同烙铁!一股庞大而古老的信息流,夹杂着无尽的星空幻灭、文明兴衰、以及万物终将归于死寂的冰冷意境,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啊——!”墨渊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七窍中流出暗金色的血液,身体摇摇欲坠!

“墨渊!”石蛮大惊,想要上前。

“别动他!”老默脸色剧变,死死拉住石蛮,“他在……接受传承?!或者说……在与某种古老的印记共鸣!”

剧烈的痛苦中,墨渊的意识在破碎与重组间徘徊。他“看”到了!看到了这片大地上,曾有一个辉煌的、信奉“星辰运转与万物守恒”的古老文明,他们窥见了世界终将“归寂”的宿命,于是建造了这座“观星台”与“寂灭盘”,试图理解、甚至……掌控“归墟”的奥秘!然而,一场未知的灾难降临,文明覆灭,遗迹沉入沼泽,唯有这枚凝聚了该文明最高智慧的“寂灭盘”残片,依旧在执行着它未尽的使命,记录着星辰的轨迹与……终末的倒计时!

信息流最终汇聚成几个残缺的符文印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并非具体的功法,而是关于“归墟”本质的某种模糊认知,以及……一段极其简略的、关于如何引导和强化“奇点”的古老秘术雏形!

不知过了多久,信息的冲击终于停止。墨渊瘫倒在地,浑身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再次睁开的眼眸中,除了疲惫,更多了一种历经沧桑的深邃与明悟。

他看向那块光芒逐渐黯淡、裂纹似乎扩大了几分的“寂灭盘”,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遗迹,这圆盘,竟与他的归墟之力同源!是某个远古先贤留下的遗产?

“怎么样?”老默和石蛮紧张地问道。

墨渊挣扎着坐起,感受着灵魂中多出的那些模糊信息和那丝秘术雏形,缓缓道:“我们……可能找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这里,或许能让我们……暂时摆脱追兵,甚至……让我更快地掌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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