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本公主这里的茶比不上郡王妃的茶,你们家的席还分三六九等。”
蔺昭阳是大靖国皇后所出嫡女,深受宠爱又尊贵无比。
尤其一个“昭”字,当今大靖年号为“昭明”。
可见皇帝爱重。
她不想给面子,便是谁来也不行。
那姑姑有些不知所措,干巴巴地陪笑。
“是奴婢失言了,我们郡王妃只是许多年不见窦大姑娘,想同她说说话。”
窦雪辞站了起来,平南郡王妃想做什么她大概明白,只是未必会叫她如愿。
“公主,臣女去去就回。”
蔺昭阳不悦地皱眉,却不是冲窦雪辞,瞪了那传话的姑姑一眼。
窦雪辞站起身走的时候,娄元铎正拿着那刚得的彩头得意洋洋,是一对精心打造的金凤项圈。
“臣女见过郡王妃娘娘。”
平南郡王妃样貌生得有几分凌厉,带着些英气。
目光柔和地看着窦雪辞,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过来坐,许多年不见你,好孩子,如今身上如何了?”
“有劳娘娘记挂,臣女已大好了,只是手上的毛病,以后不能握剑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腕处,那里到如今还有一条很浅的伤疤。
平南郡王妃更多了几分怜爱,摸了摸窦雪辞的头,像个慈祥的长辈。
“可惜了,你从前剑术很好,元铎那孩子都不是你的对手。”
窦雪辞很有天分,她自小跟着护国公习武,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能打得满京城跟她同龄的孩子无一敢还手,霸王一样。
可如今,她娴静温和,半分从前的影子都没有,平南郡王妃没来由的有些伤神。
物伤其类,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平南郡王妃亦是武将世家出身。
“去叫元铎过来。”
平南郡王妃忽然眉头皱了下,回头又对窦雪辞说,“你们师兄妹许久没见,元铎那孩子这三年时常挂念你。”
窦雪辞浅浅回了一个笑,却没答话。
娄元铎可真挂念她,自己在雍州三年,他一封信也没叫人送过。
等了片刻,平南郡王妃身边的姑姑脸色有些难看的回来。
“娘娘,世子说他先去送个东西,过会儿便来。”
窦雪辞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平南郡王妃叫她过来,无非就是想用从前的情意说服娄元铎,将那彩头给她。
可郡王妃哪里知道,她的好儿子,看见庄婉卿根本就走不动道儿,眼里心里只有她。
马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宝贝一样捧着金凤项圈往庄婉卿那里去,众目睽睽之下将东西放在她面前。
平南郡王妃的脸彻底黑了,目光落在庄婉卿身上,染着几分阴郁。
窦雪辞感觉自己周遭都冷了,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方才庄婉卿引得太子和娄元铎相护,热闹还没过呢,娄元铎上赶着浇油。
“娘娘,公主还在等臣女,臣女先行告退了。”
平南郡王妃强扯起一个笑,“好,你去吧。”
窦雪辞行礼告退。
期间玉璇恰好回来,在她身边低语,“姑娘,太子殿下那边的诗会出了结果,魁首不是表少爷。是万嬷嬷的儿子,康公子。”
窦雪辞莞尔一笑,意料之中。她的奶哥哥康轩,那是个有大才的。
当初窦明霄诬陷打断他的腿,一方面是因为窦雪辞,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嫉妒康轩的才华。
窦明霄赢下的那场诗会,不过是众人故意阿谀奉承,他自己也明白这点。
而今天,上辈子这场马球会,亦是太子私下里拉拢有才学子的聚会。
那时是邹云谏得了魁首,他出身不好,在京里声名不显。
有些公子哥见他压过众人,便心里不服气,悄悄叫人堵了他,想给他个教训。
没成想碰见了庄婉卿在跟太子同游,邹云谏被为难依旧不折半分脊梁,有理有据将那些意图羞辱他的公子哥说的无地自容。
太子觉得他很有文臣风骨,所以起了爱才之心。两人把酒言欢,从诗词歌赋谈到民生百态,太子越发觉得他不错。
次年春闱,邹云谏高中探花,从此成了太子亲信。
背靠护国公府和太子两座大山,他的青云路走的十分顺畅。
直到…
窦雪辞没再继续往下想,这辈子有她这个拦路虎,邹云谏必不会那么顺利。
回到琅嬛公主那边又坐了会子,窦雪辞一直注意着庄婉卿,见她站起身走了,窦雪辞也找了借口离开。
“瞻淇呢。”
窦雪辞问。
“已经混进太子那边的诗会了,他还叫奴婢告诉姑娘,表少爷今日故意出言惹怒了几家的公子。”
窦雪辞微微挑眉,这么说前世那些人为难邹云谏,有可能是他自己的谋划。
也是,怎么就那么巧被太子遇见。
马球会举办的地方,是平南郡王的一处庄子,后头有专门给人观赏游玩的花园。
冬日里,这边种了大片大片的红梅,此刻虽雪压枝头,远远看着,依旧一片火云般。
窦雪辞不远不近地跟着庄婉卿,直到见她和太子见面。
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瞧见庄婉卿又哭成了泪人,太子从最开始的略显冷淡,到后来眼里逐渐有了柔情。
果然,男人都吃这一套,天生的贱骨头。
“姑娘,前头有动静。”
玉璇是暗卫出身,耳力极好。
窦雪辞便躲在一处假山石后头,见庄婉卿和太子也停住了脚步。
两方人马全都看向了同一处,是邹云谏和七八个世家公子。
“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以为做两首酸诗就能博得太子殿下垂青,还不是连个奴婢也不如。按说你们都在护国公府,怎么没跟着康轩好好学着。”
康轩原本不出名,可后来因为状告窦明霄,倒是叫他有了些名声。
尤其是在寒门学子中,很受爱戴。
觉得他不畏权贵,堪为天下读书人典范。
但康轩出身摆在那里,虽然万嬷嬷一家早就被放了籍,可过往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在世家眼里依旧是个奴婢。
除非将来真有大造化,鲤鱼跃龙门。
此时邹云谏跌坐在地上,他刚才被说话那纨绔的侍从推倒了。
好好的又说起康轩,邹云谏一阵烦躁,觉得今日事情在脱离自己的掌控。
先是冒出个康轩夺了他的魁首,这群纨绔还比意料中更难缠。
“康公子诗才卓然,有穆如清风之雅,在下自然心折。
诸君恶言相向,甚而拳脚相加,岂非《相鼠》所讥‘人而无仪,胡不遄死’?今日纵使先知东驾将至,某亦断不作谄媚之态!何况不知!”
躲在暗处听墙角的蔺鹤屿眼中染上几分赞赏,身处劣势,依旧能不卑不亢,又不刻意媚上,颇有些文臣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