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天气就是比京城的热，进了腊月，居然还能热得如同蒸笼。胤禟坐在年府书房内，仔细翻阅着近期的账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爷，喝碗冰镇酸梅汤解解暑吧。塔娜端着青瓷碗走进来，见他专注的模样，不由放轻了脚步。
胤禟抬头笑了笑，接过碗一饮而尽：这江南的天气，比京城闷热多了。
可不是嘛，塔娜拿起团扇为他扇风，十弟一早就带着十弟妹去西湖游耍了，说是要等两天再回来。
正说着，李卫神色匆匆地走进来，见塔娜在场，欲言又止。
无妨，福晋不是外人。胤禟放下账册，什么事这么着急？
李卫压低声音：爷，咱们的人在查曹家往来的账目时，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记录。
胤禟坐直身子，具体说说。
李卫从怀中取出一本蓝皮账册，小心翼翼地摊开在书案上：这是从曹家一个老账房那里得来的。您看这一页......
胤禟顺着李卫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账册上清楚地记载着：
康熙三十七年三月，收凌普大人纹银五万两，代购苏州园林一座。
康熙三十七年八月，收凌普大人盐引二十张，折合纹银八万两。
康熙三十七年十月，收凌普大人......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凌普？胤禟瞳孔微缩，可是毓庆宫那位？
正是太子爷的奶公凌普。李卫声音压得更低，这还只是曹家这一处的记录。据那账房说，凌普在江南的产业，远不止这些。
塔娜也凑过来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凌普好大的手笔！光是这账册上记载的，就有数十万两银子了。
胤禟面色凝重地合上账册：凌普一个包衣奴才，哪来这么多银子？分明是打着太子的旗号在外敛财！
爷打算怎么办？塔娜担忧地问，这事牵扯到太子，一个处理不好......
胤禟在书房内踱步，沉吟良久：太子近来在皇阿玛跟前屡屡受挫，若是此事爆出来，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们必定会借题发挥。
他停下脚步，对李卫吩咐：此事暂且保密，你继续暗中查访，务必把凌普在江南的所有产业都查清楚。
李卫领命而去。
待李卫走后，塔娜轻声道：爷要不要先跟四哥通个气？四哥与太子亲近，或许知道该如何处置。
胤禟点头：你说得对。我这就修书给四哥。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沉思片刻，提笔写道：
四哥钧鉴：弟在江南查账，偶得一事关毓庆宫之要务。太子奶公凌普，借太子之名，在江南大肆敛财，数额之巨，令人咋舌......此事关系重大，弟不敢擅专，特修书请教，望四哥示下......
信件由专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等待回信的这些日子，胤禟又派李卫暗中查访，得到的消息越发令人心惊。
十日后，李卫带回更详细的消息，凌普在苏州、扬州、杭州等地都有产业，包括三座园林、五处宅院，还有盐引、茶引无数。据估算，总价值不下百万两。
胤禟震惊不已：百万两？他一个奶公，竟敢如此猖狂！
又过了几日，胤禛的回信到了。信中字迹潦草，显然写得十分匆忙：
九弟：来信已阅，惊心动魄。为兄已暗中查证，凌普确有不法。然此事关系太子声誉，宜谨慎处置。望弟继续收集证据，暂勿声张......
胤禟将信递给塔娜：四哥的意思，是要我们暗中收集证据，等待时机。
正当胤禟准备继续调查时，这日傍晚，何玉柱匆匆来报：爷，京城来了一位公公，说是毓庆宫的人，要见爷。
胤禟与塔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请到花厅。胤禟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走向花厅。
花厅内，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见到胤禟，恭敬地行礼：奴才给九阿哥请安。太子爷有密信给您。
胤禟接过信，只见信封上确实是太子的笔迹。他拆开信，太子的字迹略显凌乱，显然心情激动：
九弟：见信如晤。凌普之事，为兄已有所耳闻，闻之震怒，夜不能寐。此獠仗着奶公身份，竟敢在外败坏孤的名声，其心可诛！望九弟助为兄查清此人在江南所有不法行径，收集证据。待为兄亲自向皇阿玛请罪......兄礽手书。
胤禟将信仔细收好，对太监道：请回禀太子，胤禟定当竭尽全力。
送走太监后，塔娜轻声问：太子这是要大义灭亲了？
胤禟长叹一声：凌普是太子的奶公，自幼照顾太子长大。太子这么做，心里怕是比谁都痛。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胤禟动用了所有关系，暗中调查凌普在江南的所作所为。这日，他正在查看新收集到的证据，胤?带着十福晋从杭州回来了。
九哥！我们回来了！胤?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到了，杭州真是个好地方，比江宁凉快多了！
他走进书房，见胤禟面色凝重，不由收起笑容：九哥，出什么事了？
胤禟将凌普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胤?听完，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这个凌普，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打着太子的旗号干这种勾当！九哥，我这就带人去抄了他的老窝！
胡闹！胤禟喝道，凌普是太子的人，要处置也得太子亲自处置。
十福晋轻声劝道：爷稍安勿躁，听九哥把话说完。
胤禟将收集到的证据摊开：你们看，这是凌普在苏州的园林，这是他在扬州的宅院，这些是他在各地购买的盐引、茶引......总价值超过百万两。
胤?瞪大眼睛：百万两？他一个奴才，哪来这么多钱？
所以才说他是打着太子的旗号敛财。塔娜接口道，这些账目若是爆出来，外人都会算在太子头上。
胤?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那......那现在怎么办？
太子已经来信，让我们继续收集证据。胤禟道，等证据齐全了，太子要亲自向皇阿玛请罪。
又过了半个月，所有的证据都收集齐全了。这日，胤禟正在整理最后的证词，何玉柱送来了一封密信。
爷，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胤禟拆开信，是康熙的密旨。旨意中康熙对胤禟在江南的表现表示赞许，并暗示已经知道凌普之事，让他妥善处理。
皇阿玛果然什么都知道了。胤禟苦笑着对塔娜说。
塔娜轻声道：皇阿玛既然没有阻止爷查下去，说明也是想借爷的手整顿这些蛀虫。
三日后，胤禟一行人启程返京过年。临行前，曹颙特意前来送行。
九阿哥，曹颙恭敬地说，家父让下官转告，往后江南的生意，曹家定会鼎力相助。凌普的那些产业，下官会代为看管，等待朝廷发落。
胤禟点头：有曹公子在，本王放心。江南吏治，还要靠曹公子多多费心。
曹颙郑重道：九阿哥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整顿吏治，安抚百姓。
回京的路上，胤?忍不住又问：九哥，回去后你真要帮太子对付凌普？那可是太子的奶公啊！太子舍得吗？
胤禟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淡淡道：不是帮太子对付凌普，是帮太子清理门户。太子既然下了决心，咱们就该助他一臂之力。
塔娜轻声道：我听说凌普的妻子还在毓庆宫当差，是太子的奶娘。这次的事情，最难受的应该是太子了。
胤禟叹了口气：这就是天家无情之处。再亲近的人，一旦触及底线，也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