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提出的“一周内开机”方案，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池塘，在《归程》剧组内部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制片人张总的电话几乎是追着苏晚从公寓打到公司会议室的。
“苏小姐！一周？！这不可能！”张总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焦头烂额，“场地勘景还没完全结束！几个重要配角的合约还在走流程！服化道那边很多定制的东西根本来不及！更别说林先生那边……资方的压力你也是知道的，这个时候强行提速，万一出点纰漏，项目可能直接就……”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在明知林建国可能出手干预的情况下，仓促开机风险太大，他不敢，也不想冒这个险。
苏晚握着手机，站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眼神冷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张总，”她打断对方的诉苦，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有风险。但您更清楚，如果现在不开机，我们可能永远都没有开机的机会了。林建国的威胁不是空话，他给我们留出的‘考虑时间’不会太多。一旦他正式动用资本力量施压，无论是撤资、还是制造审查障碍，这个项目才真的会立刻停摆。”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更加锐利：“我们现在抢时间，是在赌他反应不过来，或者顾忌舆论和商业信誉，不敢在项目已经启动后强行叫停。这是目前唯一的生机。”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张总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可是……王导那边……”他犹豫着，“王导对艺术质量要求极高，这么仓促，他恐怕……”
“王导那边，我来谈。”苏晚斩钉截铁，“请您现在立刻协调所有能协调的资源，全力压缩前期筹备时间。资金流和合约问题，我会亲自盯着，确保万无一失。”
挂断张总的电话，苏晚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拨通了导演王竞的电话。
王竞是国内顶尖的文艺片导演，以慢工出细活、对细节要求严苛着称。听到苏晚“一周内开机”的提议，他在电话那头直接沉默了近半分钟。
“苏晚，”王导再开口时，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质疑，“我知道现在情况特殊。但艺术创作不是儿戏！《归程》这个本子，人物复杂，情感层次多，需要时间来打磨、来沉淀！一周？连基本的演员走位调度、光影测试都做不完！你这是要我把一个半成品搬上银幕吗？我王竞拍不出这样的东西！”
他的拒绝，在意料之中。
苏晚没有急着争辩，她等王导略显激动的语气稍稍平复，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直击要害：
“王导，我理解您对艺术的坚持和敬畏。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项目因为场外因素夭折，我们连把故事呈现在银幕上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重量充分沉淀。
“林深的状态，您之前在剧本围读会上也看到了。他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和投入，是超越剧本本身的。我相信，即使时间紧迫，有他在，角色的灵魂就不会丢。”
“至于技术层面的问题，”苏晚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自信且强势，“我会调动我所能调动的一切顶尖资源。国内最快的置景团队，最有效率的服化道协作流程，甚至可以从海外临时调集专家支援。所有因时间压缩可能产生的额外成本，由我个人和团队承担，绝不占用剧组原有预算，也绝不降低任何艺术标准！”
她给出的承诺，近乎疯狂。个人承担超额成本，调用海外资源……这需要何等庞大的能量和财力？
王导在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中带着权衡。
苏晚趁热打铁，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具诱惑力的筹码：
“王导，《归程》不仅仅是林深的归程，也是您的。您沉寂两年，一直在等待一个能突破自我、问鼎巅峰的作品。这个本子，这个演员，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如果我们因为畏惧风险而放弃，您甘心吗？”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给我，也给林深，还有您自己一次机会。我们联手，打一场漂亮的闪电战。用最终成片的质量，来回击所有的质疑和打压！我相信，以您的能力，即使时间紧迫，也一定能创造出奇迹！”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寂静。
苏晚能听到王导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能想象到他此刻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天人交战。一边是艺术家的良知与坚持，一边是现实的残酷与巨大的诱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王导重重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吐出一口浊气。
“苏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被激发出的、久违的战意，“你真是个……疯子。”
他没有明确答应，但这句话，已然是默许。
苏晚紧绷的心弦，终于略微一松。
“谢谢您，王导。”她真诚地说道。
“别谢得太早。”王导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严肃，“时间表发给我。从今天起，剧组进入战时状态。告诉林深，让他给我把皮绷紧了！要是因为他状态掉链子，我第一个不答应！”
“明白！”
挂断电话，苏晚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与王导的这场谈判，耗费的心力不亚于应对一场舆论危机。
她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微微喘息。
导演的动摇被暂时稳住，但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一周。
他们只有一周的时间。
与资本赛跑，与时间赛跑。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因为用力握拳而有些发白的指节，眼神却愈发坚定明亮。
无论如何，《归程》必须如期启航。
这不仅是一场商业博弈，更是一场……关于记忆、承诺与救赎的，不能失败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