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集：暗涌与基石
铅灰色的阴云如同沉重的幕布，死死压在帝都上空，酝酿着深秋最后一场冷雨未落的湿闷。往日车水马龙的街道似乎也被这凝重的气氛感染，喧嚣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登家祖地废墟之上，残垣断壁浸透了昨夜暴雨的泥腥，焦黑的木梁和破碎的琉璃瓦散落在泥泞里，无声诉说着一个庞大世家一夜崩塌的惨烈。然而，此刻这片死寂的废墟周围，却悄然聚集了几道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无形却又沉重如山岳的气息。
帝都九大世家的老祖级人物，几乎是同时感应到了昨夜那短暂却异常邪异、令人心神不宁的能量波动源头在此。此刻，他们隐匿身形立于虚空之中或是废墟边缘的阴影里，彼此的气息在沉默中碰撞、试探，又带着共同的凝重。
可惜，太迟了。
登无邪以血为契，召唤那缕残魂吞噬登家散落族人的精魂，整个过程迅疾如电，残留的能量痕迹又被那场倾盆暴雨冲刷得七零八落。当这些立于凡人世界权力与力量顶点的老怪物们真正踏足这片废墟仔细探查时，空气中只剩下极淡的一丝阴冷怨气，混杂在泥土焦糊和血腥味里，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更寻不到任何指向性的蛛丝马迹。
“查不出。”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直接在其余几位老祖的心神中响起，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手段诡异，抹除得太过干净。”
“非此界常法。”另一个低沉如闷雷的声音回应，蕴含着掩饰不住的忌惮，“残留的气息…透着大不祥。”
“登家…不过是序幕。”第三位老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锐利，直指核心，“这股力量所图，绝非一家一姓。难道…那传说中的‘大劫’…真要提前降临了？” 最后几个字，仿佛重锤敲打在无形的壁垒上，让这片空间的压抑感骤然加剧。
几位老祖的身影在虚空或阴影中久久未动，只有他们身上无形散发出的沉重威压，让废墟边缘的几棵枯树无声地裂开几道深痕，脚下的泥水也诡异地凹陷下去深达数尺。许久，这些身影才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悄无声息地各自散去，只留下更加死寂的废墟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挥之不去的沉重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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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里，秋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法国梧桐，在干净的沥青路上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桂花香和年轻学子们的喧嚣。陆离抱着几本厚重的专业书，走在通向图书馆的林荫道上，步伐不疾不徐。他看似与周遭为学业奔波的普通学生别无二致，只有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邃。
距离大三学年结束还有三个月。三个月后，按照学校顶尖优秀学生的交流项目安排，他将远赴大洋彼岸的米国顶尖学府，进行为期一年的学习。时间紧迫。
世俗的学业对他而言如同游戏，真正的压力来源于那片笼罩在帝都上空、唯有他能清晰感知到的、源自登家废墟方向的、越来越浓重的不祥阴霾。千年大劫的阴影，如同悬顶之剑。他需要更强的力量，需要更多的时间专心致志地冲击更高的境界壁垒。这趟远行，既是学校的安排，某种程度上也是他暂时避开帝都这即将成为风暴核心旋涡的策略。
但离开之前陆离打算提升刘璐瑶的修为，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转身看向静室内盘膝而坐的刘璐瑶。虽然在世俗界很少有人能伤的到她，但还是有古武者经常到来，他不能赌，只有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轻松应对。虽然这种方式对未来的修炼有些影响，但眼前的变化使他不敢赌，他相信未来凭着丹药会把这些弊端完全消除，他做出了决定。
他指尖凝出一缕莹白真元，轻声道：我要离开了，你修为尚浅，需尽快提升。
刘璐瑶猛地睁眼，眸中闪过一丝紧张，却还是挺直脊背：你要离了吗？
“嗯，下学期才离开呢，不过我得提前准备一下。”
陆离掌心泛起微光，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灵力自他掌心涌出，如涓涓细流注入刘璐瑶天灵盖。她只觉四肢百骸仿佛被温水浸泡，原本滞涩的经脉骤然通畅，丹田内的气旋疯狂旋转起来。
运转心法，冲击第七层壁垒。陆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璐瑶咬紧牙关，全力催动体内真元。那道外来灵力如同一把钥匙，精准地撬开了卡在第六层巅峰许久的瓶颈。轰隆一声闷响在她体内炸开，第七层的屏障应声而碎，汹涌的灵气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静室内灵气翻涌，形成肉眼可见的旋涡。刘璐瑶周身衣袂无风自动，额间渗出细密汗珠，气息却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盏茶功夫后，她缓缓收功，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强盛了数倍。
谢谢你，陆离！刘璐瑶起身抱住陆离，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她能清晰感受到体内奔腾的力量，那是属于炼气七层的稳固修为。
陆离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淡淡点头：如今你已具自保之力，我也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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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晚饭时分。陆父放下筷子，随意地闲聊起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鲜事：“哎，听说城西新开那个‘锦绣华庭’楼盘邪门得很！好几伙施工队都停工跑了！”
“哦？”陆离扒拉着碗里的饭，随口应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修炼和即将到来的交流生事宜，对这些世俗传闻兴致缺缺。
“可不是嘛！”陆父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神秘感，“都说一到半夜，尤其是阴天的时候，那还没拆完的老厂房深处，就能听见婴儿哭！那哭声，渗人得很！一阵一阵的，哭得人心慌！还有值班的保安说看见白影子飘来飘去…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结果现在谁还敢买那里的房子？开盘大半年了，一套没卖出去！开发商急得火烧眉毛！”
“婴儿啼哭？”陆离夹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多半是野猫发情，或者风吹过缝隙的声音吧？传得这么玄乎，估计是有人故意搞事，想压价或者竞争搞鬼。”他下了结论，继续吃饭。这种事情，他实在懒得理会。
第二天回到学校，刚在阶梯教室坐下不久，旁边一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同学李文杰就凑了过来。李文杰家里是做实业的，标准的富二代，但为人仗义豪爽，从不摆架子，经常请全宿舍甚至全班同学聚餐撸串，在同学中口碑极好。
“离哥！救命啊离哥！”李文杰哭丧着脸，一把抓住陆离的胳膊，压低的声音里满是焦急和郁闷。
“怎么了？”陆离挑眉。
“那个‘锦绣华庭’…”李文杰一脸的生无可恋，“是我爸公司这几年最大的项目！压进去快全部身家了！现在…现在彻底黄了！就他么因为那个该死的闹鬼传闻！”他用力抓了抓头发，“我爸头发都快愁白了！找了好几拨所谓的‘大师’去看过，屁用没有！钱花了不少，该哭还是哭！再这么下去，我家公司非被拖垮不可！”
李文杰猛地转过头，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离哥！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上次…上次在商场…还有刘璐瑶…”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帮帮我！帮帮我家！只要能解决这事，条件你尽管提！”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爽朗笑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属于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沉重焦虑。
陆离看着好友眼中真切的焦急和信任，想到李文杰平时的大方和讲义气，终究没法继续袖手旁观。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李文杰的肩膀：“地址发我。今晚，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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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沉，无星无月。城西，锦绣华庭工地。
巨大的探照灯将这片拆迁了一半的老厂区和新建的几栋毛坯楼照得亮如白昼，却更凸显出一种诡异的空旷和死寂。风吹过裸露的钢筋和残破的砖墙，发出呜呜的怪响。
陆离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站在工地深处一片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低洼地带。这里以前似乎是老厂的废水沉淀池，地面湿漉漉的，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和铁锈混合的气息。
他闭上双眼，庞大而精纯的灵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工地，并且向着地下深处渗透！
灵识所及，纤毫毕现！
就在脚下这片湿冷的洼地深处，大约三米左右的位置，几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阴冷污秽的气息如同毒蛇般盘踞纠缠着！
在他的灵识“视觉”中，那赫然是三具被特殊处理过的、早已化作枯骨的婴孩骸骨！骸骨的摆放位置构成了一个扭曲的三角，散发着浓郁的怨气和阴煞。骸骨旁边，还埋着大量腐烂发黑、散发着浓烈疫病死气的啮齿动物尸体！更深处，甚至混杂着几件颜色发黑、明显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带着死者生前强烈执念的贴身物件！
这些阴毒污秽之物，被人以一种极其歹毒的手法，布置成了一个简陋却狠戾的“聚阴怨煞阵”！这个阵法不仅强行汇聚此地的地脉阴气，更像一个恶毒的扩音器和放大器，将那些骸骨残存的怨念、死气的哀嚎、以及坟茔物品的阴寒执念，经过阵法的扭曲和放大，在特定的时辰（尤其是阴气最盛的深夜和阴雨天），制造出足以乱真的“婴儿啼哭”和各种恐怖幻象！其目的就是要彻底败坏此地的风水气场，制造恐慌，让这块地皮变得一文不值！
“好狠的手段。”陆离睁开眼，眸中冷光一闪。这不只是要坑钱，简直是想要李家倾家荡产、万劫不复！
他不再犹豫。
并指如剑，指尖灵力吞吐，锐利如刀！他对着脚下泥泞的地面，隔空快速划动！
嗤！嗤！嗤！
坚硬的泥土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无声地裂开！精准地避开地基结构，直透深处埋藏污秽之处！灵力化作无形的手，瞬间将那些腐朽的枯骨、发臭的尸骸、阴邪的陪葬品悉数卷出！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和阴寒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陆离面无表情，指尖腾起一缕纯净至极的淡金色火焰！火焰灵动跳跃，散发出至阳至刚的净化之力！那些污秽之物刚一接触到火焰，便发出滋滋的、仿佛无数怨魂尖啸的声响，瞬间化作缕缕青烟，彻底湮灭！连一丝残渣都未留下！
清除干净污秽源头，陆离动作不停。他迈开脚步，以这块洼地为核心，步罡踏斗，每一步落下，便有一道闪烁着温润白光的符文被他隔空打入地底深处！符文无声无息地融入大地，彼此勾连，形成一个覆盖整个工地的巨大网络。
最后一步踏定，正好位于洼地中心！
陆离深吸一口气，双手闪电般结出一个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复杂法印！丹田气海中，浑厚的灵力汹涌而出！
“阳谷初生，生气流转，万邪辟易！阵成！”
嗡——！
一声低沉浑厚的嗡鸣，仿佛来自大地深处！整个锦绣华庭工地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和煦如同春日初阳般的蓬勃气息，以洼地为中心，骤然爆发开来！
空气中残留的阴冷、湿霉、腥臭…种种令人不适的气息，如同冰雪遇到烈阳，瞬间被驱散、净化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阳光晒过草地般的清新暖意！
笼罩在工地上空数月之久的沉重压抑感，烟消云散！连那几盏惨白的探照灯光芒，似乎都变得柔和明亮了几分！
陆离拍拍手上的尘土，转身离去，只留下这片被彻底净化、改天换地的土地。阵法根基已成，后续只需李家按正常流程开发即可。这“阳谷蕴灵阵”不仅能彻底扭转此地风水，镇压一切邪祟，更能缓缓汇聚温和的天地灵气，滋养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未来住在这里的人，虽不能超凡脱俗，但必定身心康泰，家宅安宁。此地的价值，已然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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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锦绣华庭化解“闹鬼”危机不到一周，困扰李家的噩梦彻底结束。工地复工，售楼处门庭若市，原本无人问津的楼盘，转眼成了炙手可热的“风水宝地”，价格一路飙升。李家危机不但解除，甚至还因祸得福。
这天傍晚，夕阳的金辉洒进陆离家整洁的客厅。门铃响起。
陆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警官李伟。他今天没有穿警服，一身便装，手上提着两盒包装精致的茶叶，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感激、敬畏和极度复杂的情绪。
“陆先生，打扰了。”李伟的声音比上次见面沉稳了许多，却也更加的拘谨。
“李警官，请进。”陆离侧身让开，神色平淡。
李伟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显得有些局促。他放下茶叶，深吸一口气，开口直奔主题：“陆先生，上次锦绣华庭工地的事情…多谢您出手相助！李家…是我一个远房表亲。他们人都很好，这次差点被人毁了根基。”他的语气充满真诚的感谢。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根据我们前期掌握的线索，加上您那次…处理现场后留下的…嗯…一些间接指向…我们锁定了目标。”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寒意：“是李家一个商业上的死对头，姓陈。因为竞争这块地皮失败，怀恨在心。他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一个心术不正的所谓‘风水师’，花了高价，让对方布下那种歹毒阴损的阵法！目的就是要彻底搞垮李家！”
“那个姓陈的，还有那个所谓的大师，昨天已经全部落网了！”李伟的眼神里充满了属于执法者的冷肃，“铁证如山！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他说得斩钉截铁，但眼神深处看向陆离时，那份无法言喻的震撼和敬畏却丝毫不减。他清楚，没有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那匪夷所思的手段，这案子恐怕会成为悬案，李家也将万劫不复。
陆离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直到李伟说完，他才端起桌上的水杯，轻轻啜了一口，目光平静地落在李伟脸上，问了一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
“李警官，”他语气随意，“上次那个U盘…后来新配的，好用吗？”
噗！
李伟刚端起陆离推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想掩饰下紧张，闻言差点直接把水喷出来！他剧烈地呛咳起来，脸瞬间憋得通红，看着陆离那双平静得毫无波澜的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天会议室里，U盘在自己眼前化为金属粉末的恐怖一幕！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瞬间淹没了他，拿着杯子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杯里的水泼洒出来，打湿了裤腿都浑然不觉。嘴唇哆嗦着，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上次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认知崩塌感，被陆离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全部唤醒！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李伟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和杯子里水波晃荡的声音。
陆离看着李伟狼狈不堪的样子，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细微的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落在陆离的身上，勾勒出他年轻而平静的侧脸轮廓。那光芒温暖而明亮。
然而，在这温暖的夕阳光芒之外，整个帝都的天空，却不知何时又悄悄堆积起了更为厚重、更为深沉的铅灰色阴云。雨水的气息，在寂静无声地弥漫。一股无形的、比登家事件之前更加压抑的气息，如同巨大的、缓缓下沉的磨盘，笼罩在城市上方。风暴，似乎并未平息，反而在未知的角落，酝酿着更加汹涌的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