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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疯了！陆先生，真的卖疯了！”
华成生物那间刚粉刷过、还残留着淡淡涂料味的总经理办公室里，李明激动得满脸红光，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对面墙上的大幅华夏地图上。他手指颤抖着戳向地图上几个被红色荧光笔重重圈出的区域：“您看！省城！还有这几个沿海城市！我们铺过去的‘草木菁华饮’，不到两周，药店全断货了！催货电话都快把销售部打爆了！”
办公桌上，几份打印出来的销售报表和数据曲线图被随意摊开，那陡峭上扬的红色折线，如同坐上了火箭。仓库主管老张搓着手站在一旁，脸上又是喜又是忧：“老板，原料库里那点核心浓缩液……最多再撑一周的量了。省城那边的总代刚又下了个天文数字的订单，说加价也要优先供货……”
巨大的落地窗外，可以看到经过简单修缮的厂区。几辆重型卡车正轰鸣着倒车入库，工人们忙着卸下崭新的原料桶和包装材料。车间里灯火通明，几条生产线正全速运转，空气中似乎都飘荡着草木菁华独有的清冽香气。这座一个月前还死气沉沉、濒临破产的工厂，如今焕发着令人咋舌的蓬勃生机。银行的态度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之前的催债专员变成了如今小心翼翼的信贷经理，电话里都带着谄媚的笑。
李明转向一直坐在窗边单人沙发上、安静看着窗外景象的陆离，声音因为亢奋而有些变调：“陆先生！时机太好了！邻省几个经济大市，市场几乎还是空白！我算过了，只要再投入两条生产线，资金周转开，下半年我们就能……”
陆离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李明兴奋的脸上，平静地打断了他：“李叔，先不急扩张生产线。”
“啊？”李明和老张同时一愣，高涨的情绪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陆离没解释，起身走到李明的办公桌前。宽大的实木桌面上除了报表，还摆放着一台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他伸手，指尖在触控板上轻轻滑动几下，屏幕定格在药监局官网的保健品备案查询页面。
李明和老张疑惑地凑过去。
页面显示着几条最新的产品备案信息。备案的企业五花八门，但备案产品的名称却极为相似——“绿源菁华原液”、“森活草本精华饮”、“百草堂菁萃口服液”。更刺眼的是下面标注的成分表。
“水、果葡糖浆、食品添加剂（山梨酸钾、柠檬酸）……草本植物提取物（人参、灵芝、枸杞等）……”李明皱着眉念出声，越念脸色越难看，“这……这他妈不就是抄我们的配料表？连配料顺序都懒得改？只是把‘草木菁华’换了个说法？”
老张也气得胡子直抖：“太无耻了！肯定是那些眼红的同行搞的鬼！看我们卖得好就贴牌仿冒！”
陆离的指尖落在屏幕上其中一个备案号上，点开详情。备案信息下方清晰地标注着零售指导价：49.9元\/盒（30支装）。而陆离他们的“草木菁华饮”，市场定价是98元\/盒。
价格，直接腰斩。
“这帮王八蛋！”李明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气得胸膛起伏，“用垃圾添加剂和不知道哪里弄的劣质草药提取物勾兑，挂羊头卖狗肉！成本恐怕连十块钱都不到！就敢卖五十？他们这是要搞乱市场！把我们辛苦建立的口碑砸烂！让消费者觉得我们暴利坑人！”
低价冲击，劣币驱逐良币。这是商场上最古老也最恶毒的阴谋。尤其是在保健品这种消费者辨别能力相对薄弱的领域，价格优势往往是压倒性的。华成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眼看就要被这股席卷而来的污水扑灭。
办公室里陷入了压抑的沉默。愤怒和焦虑如同实质般弥漫。老张看看李明铁青的脸，又看看沉默不语的陆离，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出声。
陆离的目光却异常沉静。他拿起李明桌上一个拆开的快递包裹，里面是几盒刚刚从市场上买回来的仿冒品。他随意取出一支拇指大小的玻璃瓶“绿源菁华原液”，拧开塑料盖，凑到鼻端轻轻嗅了一下。
一股劣质的甜腻香精味混合着淡淡的草药苦味冲入鼻腔，与他提供的、蕴含草木生机的核心浓缩液气味截然不同。他指尖微微一用力，一滴浑浊的淡棕色液体滴落在桌面的白纸上，迅速晕开一片污渍。
“李叔，”陆离放下样品瓶，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驱散了李明心头的阴霾，“通知采购部，加大力度，市场上这三家仿冒品，有多少收多少。”
“嗯？……收？！”李明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收。”陆离的指尖点在那瓶“绿源菁华原液”包装盒上标注的醒目字样——保质期：12个月。“按他们标注的保质期，囤足十二个月的量。有多少，收多少。资金不够，从我这边走。”
李明脑子懵了，完全跟不上陆离的思维：“陆先生，这……这什么意思？我们收这些垃圾干什么？这不是给对手送钱吗？他们巴不得我们买呢！”
陆离嘴角勾起一丝极淡、近乎冷酷的弧度，眼神深邃如寒潭：“送钱？或许吧。但这钱，烫手。他们吃进去多少，到时候就得加倍吐出来，还得搭上点别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收购时，务必保留完整的购买凭证、发票，最好有影像记录。记住，我们是以‘正规渠道消费者’的身份，大量‘批发’他们的‘正规产品’。”
看着陆离那双深不见底、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黑眸，李明心头那股几乎熄灭的火苗被一股莫名的信任和狠劲儿重新点燃。虽然完全不明白陆离的用意，但过往的经历告诉他，这个年轻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行！我明白了！”李明用力一点头，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老张，立刻去办！通知所有采购员，给我撒出去！价格可以稍微浮动，但票据和记录必须齐全！我倒要看看，他们仓库里能有多少这种‘保质期十二个月’的宝贝！”
老张虽然也一头雾水，但见老板都拍了板，立刻转身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看着李明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陆离微微颔首。修真千年，什么阴谋诡计算计没见过？这种粗劣的价格战，在他眼中不过是孩童的把戏。既然对方贪婪地把脖子伸到他的规则下，那就别怪他布下一个堂堂正正、却注定让对方万劫不复的阴谋了。
陆离的出租屋书桌上，手机屏幕无声地亮着。
家族微信群里，此刻正被一连串的“大拇指”和“烟花”表情刷屏。屏幕中央，一段几分钟的短视频被反复播放——市中学生演讲大赛决赛现场。
舞台灯光璀璨，身着整洁校服的陆小雨站在立式麦克风前。她似乎比一个月前瘦了些，个子也仿佛蹿高了一点。曾经怯懦躲闪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略带紧张却异常坚定的光芒。面对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和评委，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出，清脆、流畅，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感染力，讲述着一个关于梦想与坚持的故事。那份专注和投入，让她平凡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视频最后，是主持人激动地宣布：“获得本届市中学生演讲大赛冠军的是——市一中，陆小雨同学！”掌声雷动。陆小雨站在舞台中央，捧着金灿灿的奖杯，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带着些许羞赧却无比灿烂的笑容，对着台下深深鞠躬。
“小雨太棒了！” “建军，小雨真给你长脸！” “这孩子出息了！” ……群里亲戚们的赞誉之词还在不断跳出。
陆离的指尖划过屏幕，将那灿烂的笑脸定格。心底深处，一丝暖流悄然涌动。这丫头，果然没让他失望。这一个月她几乎拼了命，这份荣耀是她汗水换来的正当回报。
然而，就在陆离准备关掉视频时，他的指尖顿住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视频进度条被飞快地往回拖拽，停在陆小雨鞠躬后、镜头扫过台下观众席感谢的某个瞬间。画面有些晃动模糊，聚焦在舞台前方。但在观众席最边缘、光线昏暗的角落区域，镜头一闪而过的地方——
陆离的瞳孔骤然收缩！
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两张他意想不到的面孔——妆容浓艳却掩饰不住憔悴刻薄的陆媛，和她身旁那个脸上疤痕扭曲、眼神同样阴鸷的母亲！她们没有鼓掌，没有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死死地盯着台上捧着奖杯、接受万众瞩目的陆小雨！那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毒、嫉恨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欲！尤其是陆媛，她扭曲的嘴角几乎抿成了一条向下弯曲的刀锋！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陆离的脊椎骨窜起！比王强带人纵火时更甚！这对母女，早已被愤怒和不甘彻底吞噬了理智。她们不敢再来招惹自己，竟把恶毒的念头转向了刚刚绽放光芒的小雨！
修真者的神念预警如同无声的警钟在识海中疯狂震荡！没有丝毫犹豫，陆离的身影瞬间从椅子上消失！出租屋的窗户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冰冷的夜风灌入，吹动了桌上摊开的习题册。
城郊结合部，一片早已废弃的旧工业区矗立在浓重的夜色里，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残骸。断壁残垣间荒草丛生，破碎的玻璃窗如同空洞的眼窝。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废机油和陈年灰尘混合的腐败气息。
一栋半塌的汽修厂车间深处，唯一的入口——那扇布满铁锈、半边已经脱落的厚重铁门，被一只穿着廉价红色尖头高跟鞋的脚，狠狠踹开！
“哐当！”巨响在空旷死寂的车间内回荡，震落了顶棚铁皮上的积灰。
陆媛率先冲了进来，她披头散发，脸色在手机电筒惨白光束的映照下如同厉鬼，浓妆早已被汗水和泪水糊花，扭曲得不成样子。她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车间中央一根粗壮的水泥柱。
柱子旁边，陆小雨蜷缩在地。她的嘴巴被宽大的黄色胶带牢牢封住，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身上的校服沾满了灰尘和黑色油污，左脸颊上有一个清晰的红肿掌印。她显然是被人强行掳来，一路挣扎拖行至此。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骇和泪水，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
“小贱种！跑啊！你怎么不跑了？！”陆媛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声音尖利刺耳，在空旷的车间里激起阵阵回声。她几步冲到陆小雨面前，弯腰一把抓住女孩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手机冰冷的电筒光直直打在陆小雨惊恐的脸上，“风光啊！演讲冠军是吧？全家都捧着你是吧？呸！你跟你那个怪物哥哥一样！都是踩着我们上位的杂种！”
紧随其后进来的陆媛母亲，那个脸上带着狰狞疤痕的女人，此刻脸色也阴沉得可怕。她没有阻止女儿的疯狂举动，反而警惕地望向车间门口的方向。门口阴影里，斜靠着两个身材魁梧、穿着花衬衫、胳膊上纹着劣质刺青的社会青年，其中一个手里还玩弄着一把弹簧刀，刀刃在昏暗光线中偶尔反射出一点寒芒。他们是陆媛母女花光最后一点积蓄雇来的“帮手”。
“呜…呜……”陆小雨被封住的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剧烈的疼痛让她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但她的眼神在最初的极度恐惧后，却奇异地没有崩溃，反而死死瞪着状若疯癫的陆媛，带着一种倔强的愤怒。
“还敢瞪我？！”陆小雨的眼神彻底激怒了陆媛，她扬起手，作势又要狠狠扇下去！
就在这时！
被胶带封住嘴的陆小雨，身体猛地一僵！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深处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极度震惊和一丝希望？她死死地盯着陆媛身后——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堆放着废弃轮胎和油桶的区域！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的“唔唔”声！
陆媛扬起的手顿在半空。她被陆小雨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眼神弄得一愣。
几乎是同时！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废弃车间！如同数九寒冬坠入冰窟！车间角落里几只被惊扰的老鼠发出惊慌的吱吱尖叫，瞬间逃窜得无影无踪！
陆媛母女和门口那两个混混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巨大的寒颤！浑身的汗毛在这一刻全部倒竖起来！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纯粹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紧！
“谁？！谁在那里？！”陆媛母亲反应最快，猛地转身，声音嘶哑变形，充满惊惶，手电光柱疯狂地扫向身后那片深邃的黑暗！
陆媛也惊恐地松开陆小雨的头发，踉跄着后退一步，和母亲背靠背站在一起，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
门口那两个混混更是脸色煞白，握刀的手都开始发抖，警惕地看向门口和四周的阴影。
死寂。
只有几人的粗重喘息声和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在空旷中回荡。
手电光柱在黑暗中徒劳地晃动，照亮了斑驳的水泥地、扭曲的废弃油桶、布满蛛网的破旧轮胎……什么都没有。
“妈…妈…是不是…是不是那小子……”陆媛牙齿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闭嘴！”陆媛母亲强作镇定，厉声呵斥，但声音里的颤抖同样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她握紧了口袋里藏着一把生锈的扳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恐惧达到顶点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某种高频震荡的蜂鸣声在头顶响起。
所有人，包括地上的陆小雨，下意识地猛然抬头！
只见车间那早已锈穿、布满破洞的肮脏顶棚中央，一道皎洁清冷的月光如同舞台追光般，穿透一个巨大的破洞，笔直地倾泻而下！
而在那束圣洁又冰冷的光柱中央，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同降临凡尘的神只，又似索命的修罗，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衣袂在月光下轻扬。他低垂着眼睑，目光淡漠地俯视着下方渺小的几人，如同在看几只挣扎在尘埃里的蝼蚁。
正是陆离！
“啊——！”陆媛发出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尖叫，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瘫软下去！
陆媛母亲脸上的疤痕剧烈扭曲，如同活过来的蜈蚣，她死死握住扳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恐惧到了极点反而激起了疯狂的凶性：“是你！小杂种！我跟你拼……”她猛地举起扳手！
然而，她的话音和动作，同时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扼杀！
就在陆媛母女尖叫抬头、心神失守的同一瞬间！
噗通！噗通！
两声沉闷的倒地声从车间门口传来！如同两袋装满沙石的麻袋被重重摔在地上！
陆媛母女惊骇欲绝地扭头望去——
月光边缘的阴影里，她们重金雇佣来的那两个膀大腰圆、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混混，此刻如同两滩毫无生气的烂泥，悄无声息地瘫倒在地上！姿势扭曲，一动不动！连半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只有那把弹簧刀，从其中一人手中滑落，掉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什么时候？！怎么出手的？！
她们甚至没看到陆离有任何动作！没听到任何打斗声！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在她们眼皮底下莫名其妙地“死”了？！
绝对的、碾压性的恐怖力量！
陆媛母亲举着扳手的手臂僵在半空，如同石化。最后一丝反抗的勇气被这无声的雷霆手段彻底碾碎！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陆离悬浮在月光中，缓缓降落，双脚无声地踏上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他看都没看地上那两个昏迷的混混，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瘫软在地、瑟瑟发抖如同鹌鹑的陆媛母女身上。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车间里：
“看来上次的警告，你们当成了耳边风。”
他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被绑在柱子旁的陆小雨。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陆媛母女脆弱不堪的心脏上。
陆媛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拼命地往母亲身后缩，嘴里语无伦次地哭嚎着：“别过来…别过来…我错了…我不敢了…妈…妈救我……”
陆媛母亲则脸色惨白如纸，全身筛糠般颤抖，手中的扳手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看着陆离走近，看着他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冰冷眸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点。
陆离径直走到陆小雨面前。小女孩仰着头，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但看到哥哥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那双大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安心和依赖的光芒，呜呜声也急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