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提醒李云,他挪用公款的事情可能会暴露,”吴正义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
“你并不是想要帮他遮掩,而是要确保这把火,能烧到你希望的地方去?”
林晓梅将挑好的青菜放进篮中,唇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吴记者果然是明白人。李家想要分煤矿的一杯羹,而林家想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而我......”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集市尽头那隐约可见的矿区轮廓,“只想让林李两家打起来,最好斗个你死我活!”
她的声音依然轻柔,眼神却锐利如刀。
“还有,李云这个人有赌博的恶习。我哥之前诱导他去过地下赌场几次,李云还欠了不少高利贷。
那个放高利贷给他的人就是林晓霞昨天砸掉的麻将馆的主人赵远文。而赵远文的舅舅是江阳市公安局的局长。
龙平煤矿这块肥肉,早就被很多人给盯上了。”
吴正义沉默地跟着林晓梅在集市中穿行,耳边回荡着她刚才那番话。
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山区小镇,底下竟涌动着如此复杂的暗流。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查个底朝天吧。
买完菜回到家,林晓梅系上围裙便开始利落地收拾起来。
她捉住那只活鸡,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索;处理鱼时刮鳞去鳃,手法娴熟得像个老厨子。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面不改色,把一旁的吴正义看得暗自惊叹——这个女孩子既能谈笑间布下棋局,又能烟火气里操持家常,实在是不简单。
吴正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麻利的动作,不禁问道:“我能帮忙做点什么吗?”
林晓梅头也不抬地继续切着姜丝:
“吴记者您坐着歇会儿就好。”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刀都干脆利落。
林晓梅将切好的姜丝均匀撒在鱼身上,忽然抬头笑了笑:
“您趁着还没进龙平煤矿,等会儿可要多吃些。毕竟里面的伙食,怕是比不上外面的味道。”
她语气温和,话里的意味却让吴正义微微一怔。
吴正义正打算细问,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晓梅,炖鸡了吗?老远就闻见香味了!”
林晓梅朝吴正义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是林富华来了。”手上却不慌不忙地将一些葱段撒在鱼上。
她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围裙,脸上已换上温婉的笑容迎出门去:
“富华哥,你来得正好,鱼刚上锅蒸着。”
林富华提着两瓶白酒大步迈进院子,满面春风的笑容在看见院中的吴正义时,微微一滞。
他打量着这个陌生面孔,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晓梅这位是......?大哥不在家吗?”
林晓梅自然地接过白酒,声音轻柔:
“富华哥,这就是我想请你帮的忙。你能不能介绍他进龙平煤矿做事?”
林晓梅放下酒,将林富华拉到一旁,悄声道:
“这是我高中同学家的一个亲戚,他是个上门女婿。这不正好下岗了,又找不到活干,在家里天天受气,我同学就找上我,让我帮帮他。”
她说着,朝吴正义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你看这人挺老实的,就想找个活干,赚点钱养家糊口。
富华哥,你在矿上说话有分量,能不能帮着安排个挖煤的活?”
林富华眉头微皱,目光在吴正义身上来回打量:“下井可不是轻松活儿......”
“你放心,他能吃苦!”林晓梅连忙接话。
“介绍人进煤矿完全没问题,”林富华压低声音,眼角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山口村马上就要开新矿了,二叔说要招一大批人手,你这朋友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他边说边打量着吴正义,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不过下井的活儿,可不是谁都干得了的。”
吴正义见状,立马走了过来。
“您......您您好!我......我我可可以干......干得了的!”
林富华一愣,随即惊讶地看向林晓梅。
林晓梅连忙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
“他是外地人,就是因为说话不清楚,口吃严重,所以才入赘做了上门女婿的。如今......唉,也是走投无路了。”
吴正义配合地低下头,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活脱脱一个因缺陷而自卑的模样。
林富华打量着他,目光中的审视渐渐转为几分了然:
“既然晓梅开口了,这个忙我肯定得帮。”
他拍了拍吴正义的肩,“在矿上干活靠的是力气和眼力劲儿,话说不利索不打紧的。”
他转身对林晓梅说:“明天一早我带他去矿上办手续。新矿开工在即,正缺人手。”
林晓梅展颜一笑:“那就多谢富华哥了。饭都准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聊?”
三人各怀心思地向堂屋里走去。
待菜端上桌,林富华环顾四周,“大哥他不在家吗?”
林晓梅轻轻叹了口气,一边盛饭一边说道:“我哥一早就去县城了。林晓霞昨天闹的那一出,把赵远文的麻将馆砸了个稀巴烂,总得有人去善后。”
她将饭碗放在林富华面前,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赵远文那个人你也清楚,仗着他舅舅的势,从来不是肯吃亏的主。”
林富华夹菜的手停在半空,眉头微皱:
“赵远文可不是好相与的,他舅舅在江阳市公安局的关系,让他越发嚣张了。”
他放下筷子,神色凝重,“大哥就这么单枪匹马地去找他,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
林晓梅盛汤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汤碗放在林富华面前:
“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办法。难不成还能押着林晓霞去给赵远文赔礼道歉么?”
林富华闻言,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这件事情确实是苦了你和大哥了!”
林晓梅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窗外,暮色渐沉,远山的轮廓在夜色中模糊成一团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