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徐美华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她深吸一口气,
“在没有拿到清和手中的账本之前,我们别无他法!”
“所以,你们的手中真的没有账本?”林晓梅追问道,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
徐美华点了点头,眼神里透着无奈。
“那周清和呢?他现在究竟在哪里?你们能不能联系上他?让他将账本寄回来给你们?”
林晓梅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
“实不相瞒,我们也没有清和的消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且,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他!”徐美华低声答道,语气中满是苦涩。
“怎么会呢?那要怎么办?难道你们就选择坐以待毙,等着林建国将你们周家都赶尽杀绝吗?”
林晓梅激动地抓住徐美华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你们知不知道,林建国已经提交了新的勘探报告,你们山口村马上就要成为下一个矿区。
他们已经在谋划征地的工作,你们山口村难道想要成为下一个柳家湾村吗?”
林富民见林晓梅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立马伸手拉了她一把,“晓梅,你别这样!”
但林晓梅倔强地甩开了林富民的手,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徐美华,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晓梅妹子,你别着急嘛。”
王凤英见状,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却坚定,
“我们周家上下,从我家老头子到清平夫妻,再到我二儿子和儿媳,以及其他的周家人,没有一个人想过坐以待毙。(当然,周清华夫妻和我那不中用的三弟和三弟媳除外。)
扳倒林建国,可以说是我们周家人共同的决心。”
她注视着林晓梅,目光里带着几分长辈的威严:
“但你也应该明白,要扳倒你父亲林建国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全家现在正在全力寻找清和,希望能够在周清华找到他之前,拿到账本。”
看着林晓梅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王凤英的心底不禁升起一丝不悦,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实在对不住,婶子,我妹妹她......”
林富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晓梅打断了:“哥,我不是在无理取闹!”
她随即转向王凤英,眼中含着泪,
“婶子,我不是不相信你们,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我亲眼见过塌方中丧生的矿工,我不想周清平也被......
更不希望你们山口村,变得跟柳家湾村一样!”
徐美华轻轻握住林晓梅冰凉的手,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
“我们都明白。正因为知道了柳家湾的悲剧,我们更不能让历史重演。”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林晓梅的声音带着哽咽。
徐美华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你,相信我们吗?”
林晓梅怔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望着徐美华坚定的眼神,又看向王凤英关切的面容,终于重重点头:“我相信。”
“既然如此,”徐美华的声音沉稳有力,“把你手头掌握的证据都交给我。”
林晓梅闻言愣住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林富民。
林富民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轻轻摇了摇头。
“你们别误会,”徐美华急忙解释,
“我是想请你,把这些照片再冲洗一套出来。
我二婶的儿子、儿媳都在广州工作,我想把你搜集起来的证据先寄给他们,让他们找当地的报社来帮忙曝光龙平煤矿的问题,从而揭发出林建国和林富贵的累累罪行。”
徐美华的话让林晓梅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煤油灯的火苗在她明亮的眸子里跃动:
“这个办法好!我怎么就没想到!等报社将龙平煤矿的问题一曝光,事情闹大了,政府再想包庇林建国,那是绝无可能的!”
她越说越激动:“到那时候,什么李副县长、刘副市长,都只会想着断尾求生,急着撇清关系,谁还顾得上保他林建国和林富贵呢!”
徐美华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她说的这些话,都是女儿的心声。
虽然有些做法她也不太能理解,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冥冥中却觉得就应该按照女儿的说法去做。
之前念薇说过,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梦中,清平被林家以“矿难”的名义害死,自己随后也被害身亡。
她相信这个梦是真的了。
现在,她能听见女儿的心声,或许正是上天给的机会,让她们一家三口能够改变这个悲惨的结局。
女儿周念薇,就是来救她和清平的。
王凤英在一旁暗暗打量着徐美华,心里满是诧异。
美华这段时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要不是屋里还有这么多的人在,她几乎要怀疑这个徐美华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了身”。
“那就这么说定了。”
徐美华握紧林晓梅的手,
“你把证据交给我,我尽快安排寄往广州。”
林晓梅重重点头,毫不犹豫地去取斜挎包。
这时,林富民突然上前一步,神色凝重:
“等等!晓梅,这可不是儿戏……一旦走错一步,不仅我们会前功尽弃,还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啊!”
“哥!”林晓梅打断他,目光坚定,
“正因为不是儿戏,我们才不能再犹豫了。我相信她们!”
她利落地打开帆布包,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泛黄的照片、几盒磁带、一只小小的录音机……每一样都沉甸甸地落在桌上,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其实,我搜集好的证据,我都备了两份。一份我打算拿去县委举报林建国的。”
“至于另一份,”她的声音低下来,“我是打算留给我哥的。我担心,一旦我举报林建国失败,我哥还可以拿着这些证据继续走下去!”
这话听得周念薇心头一震,原来林晓梅这个傻姑娘,一早就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晓梅!”林富民的声音里带着心疼与责备,却又在对上妹妹坚定的目光时,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没事的,哥我不怕死!”
林晓梅迎上林富民的目光,声音轻柔却坚定,“如果我的死能换林建国伏法,我心甘情愿!”
“不许胡说!”林富民猛地打断林晓梅的话,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哽咽,“我要你活着……亲眼看着他们伏法!”
徐美华看着这一幕,眼眶也不禁湿润了。
她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这份证据我会尽快寄出去。
等这些证据被报社曝光,林建国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王凤英也走上前,拍了拍林晓梅的肩:
“好孩子,难为你了。对抗自己的父亲,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林晓梅擦去眼角的泪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不是我父亲,在我的心里,他只是恶魔林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