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花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锅里的水还没烧开，就听见周远山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孩子他娘！”周远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躁，
“我匣子里的钱，你是不是动过了？”
张桂花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进锅里。
她强作镇定，转身挤出一个僵硬的笑：“你……大清早的胡说什么呢？我……我动你的钱做什么？”
周远山死死盯着她，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血丝：
“你别骗我！我昨晚上临睡前还数过一遍，现在少了整整九百块！”
“是不是你数错了？要不就是记错了......”张桂花的声音越来越小，手不自觉地搓着围裙角。
“放屁！”周远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筷哗啦作响，
“我还没老糊涂到那个地步！钱到底哪去了？你说！”
张桂花被丈夫周远山这声怒吼吓得一哆嗦，锅里的水正好滚开，蒸汽“噗噗”地往上冒，映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我......我真没拿！”她强撑着最后的底气，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颤，
“是不是你放在别的地方忘记了？再好好找找......”
周远山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突然大步回到房间，一把将木匣子整个抱出来，“砰”的一声放在厨房的方桌上。
匣子上的灰尘在晨光中飞扬。
“好，你说是忘了是吧？”周远山的声音冷得吓人，“那咱们现在就当着面数！你过来！”
张桂花僵在原地，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步。眼看着周远山粗糙的手指已经开始点数那些皱巴巴的钞票，一张，两张......她的心随着他的动作越跳越快。
“一百，两百......七百，八百......”周远山数得又慢又重，每一个数字都像锤子砸在张桂花心上，
“一共是一千一百零五十二块。昨晚我数的时候，是两千零五十二块。你自己算算，少了多少钱？”
张桂花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九百块！整整九百块！”周远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匣子都跳了起来，
“这钱难不成长腿了，自己跑了？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徐美华怯生生的声音：“爸，姆妈，出什么事了？”
“没你的事！”周远山头也不回地吼道，眼睛仍死死盯着张桂花，
“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咱们没完！”
“我……我……”张桂花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想起大儿子再三叮嘱过，投钱的事不能声张，她只得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周远山见她这般模样，怒火更盛，一把抄起墙角的扫帚，怒吼道，
“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败家娘们不可！”
“爸！您别动手！”徐美华赶紧上前拦住，“有话好好说，姆妈她肯定是有苦衷的......”
“苦衷？能有什么苦衷要偷家里的钱？”
周远山的手臂被儿媳死死抱住，气得浑身发抖，
“张桂花，那可是咱们的棺材本啊！是卖猪的血汗钱啊！”
张桂花见势，“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哭喊起来：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嫁到你们周家四十年，当牛做马，如今用点钱都要被当贼打啊......”
她这一哭闹，倒让周远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举着的扫帚慢慢放了下来，但脸上的怒气未消。
徐美华趁机劝道：“爸，您先消消气。姆妈，您也别哭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她压低声音，“这大清早的，左邻右舍都听着呢，让人看笑话多不好。您俩回屋里慢慢说，行不行？”
晨曦透过窗棂，照进这个弥漫着紧张气氛的厨房，在三张神色各异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张桂花抽抽噎噎地止住哭声，偷眼看了看周远山的脸色，心知今天这关是混不过去了。
她咬咬牙，率先离开厨房，进了主屋。周远山见状，连忙跟上。
一直躲在东屋偷看动静的林秀芳透过门缝见公婆回了主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慌忙转身，一把抱起还在熟睡的儿子周念祖，又推醒女儿周念娣。
“快，念娣，赶紧穿衣服！”她压低声音催促道，手忙脚乱地往包袱里塞了几件衣裳，
“咱们去外公家待几天！”
就这样，林秀芳连脸都顾不上洗，将房门一锁，拉着睡眼惺忪的女儿，抱着儿子，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直奔镇上娘家方向。
她心里盘算得清楚：现在公爹正在气头上，万一逼着她这个知情的儿媳还钱，那可就麻烦了。不如先避避风头再说。
张桂花回到屋，看着周远山铁青的脸色，心里没由来的涌起一阵后怕。
她深吸一口气，半真半假地说道：“我……那钱，我是拿去给清华做生意了。他说有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一个月就能见利……”
周远山一听更火了：“又是那个混账东西！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什么稳赚不赔的买卖？分明就是骗你的！”
“不是的！”张桂花急忙辩解，
“秀芳可以作证，是她堂哥林富贵主持的项目，好多人投钱后都赚了钱的……”
张桂花见周远山一脸的不相信，便冲出房门，打算叫林秀芳出来给周远山解释一下。
张桂花“砰砰”敲着东屋的房门：“秀芳！秀芳你出来一下！”
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张桂花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已上锁。
她心里一沉，透过窗户往里一瞧——屋里空空如也，床铺凌乱，显然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可明明早上她在厨房的时候，还碰到了起床上厕所的林秀芳。
张桂花顿时傻了眼，僵在门口不知所措。
周远山跟出来，冷眼看着这一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怎么，你的证人跑路了？”
晨光愈发明亮，将张桂花煞白的脸色照得清清楚楚。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