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家父子忙着寻找新的靠山时,周清华则忙想方设法地刨父亲周远山的“棺材本”。
这不,周远山起早贪黑喂养的五头大肥猪终于出栏,加上那一窝刚断奶的猪仔,也在这天被预定的村民抓回家去。
猪贩子点出一沓厚厚的钞票,周远山那双布满老茧、裂着口子的手,微微颤抖地接过这笔沉甸甸的血汗钱。
他蹲在院墙角,蘸着唾沫,低着头一遍遍地数,浑浊的老眼里难得有了一丝光亮。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周清华看在眼里。那沓票子在他眼中仿佛散发着诱人的金光,他的心跟着父亲数钱的动作怦怦直跳。
一个念头迅速生根发芽:必须把这笔钱也投到富民哥那个“一本万利”的买卖里去!
周清华瞅准周远山进屋的空档,一把将母亲张桂花拽到灶房角落。
他迅速从兜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塞进母亲手里。
那钞票坚挺的质感仿佛带着电流,烫得张桂花手一抖。
“这……这是?”她声音发颤。
周清华得意地一笑:“您投的六百块钱生的利息啊!一个月,一百块!怎么样,比存银行强百倍吧?”
张桂花盯着手里这“凭空”多出的钱,呼吸都急促起来,之前心里那点担忧瞬间被这实实在在的收益冲得七零八落。
“老天爷……这才一个月,就……就能得这么多钱了?”
张桂花有点难以置信,她将钞票举到从窗户透进的光下,用手指仔细捻着,摸索着领袖衣领的凹凸感,又对着光眯眼瞅那隐着的金线,生怕这从天而降的财运是一场梦。
确认是真钞后,张桂花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她像做贼似的飞快将钞票塞进怀里,还拍了拍。
随即,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儿子的胳膊,压低声音嗔怪道:
“你这傻孩子!这钱还拿回来干啥?死钱又变不出活钱,赶紧再投进去!
放在家里又下不了崽,咱们得让钱转起来,这可比存银行得那个死利息强到天边去了!”
张桂花说着又将那张钞票拍到周清华的手上。
谁知周清华手腕一绕,又将钱轻轻塞回她掌心,面露难色:
“姆妈,这回不一样了。现在门槛高了,单笔得凑够五百块才能投。只有本钱和利钱一直放在里头利滚利,才算数。”
“五百块?”
张桂花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刚才的狂喜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她捏着那张突然变得“烫手”的钞票,语气里满是失落和不解:
“这……这怎么还带涨门槛的?之前不都是零零散散也能投的吗?”
周清华故做难为状,叹了一口气,
“哎,没办法,谁让愿意投钱的人越来越多呢?这以后怕是想投钱进去,也没机会咯!”
张桂花一听这话,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揪紧了。
“那……我……”她的声音里透出真切的焦急,仿佛眼看着到手的钞票要长翅膀飞走,
“这、这一时半会儿,我上哪儿再去凑四百块现钱?”
周清华眼珠一转,假装灵光一现,拖长了腔调:“倒也不是没法子……姆妈,要不——您就再等上四个月?等这利息攒够了五百,不就能顺顺当当投进去了?”
“那怎么行!”张桂花急了,声音不由得拔高,又赶紧压下来,手指头掐算着,
“等四个月?这得少赚多少利钱?利滚利的道理我懂!这利息一分都不能取出来,取出来就是亏!”
周清华心中暗喜,姆妈张桂花的反应正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立刻换上一种深表赞同的神情,顺势说道:“姆妈您说得太对了!这利钱一旦取出来,可就断了再生钱的根苗了。会赚钱不算本事,会让钱生钱才是真能耐。
您想想,这稳赚不赔的买卖为什么会紧着咱们?
我也不瞒您了,这其实就是秀芳她堂哥牵头干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钱投给自家人,肉烂在锅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秀芳的堂哥?你是说是林富贵在保持的?”
张桂花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拍了下大腿,脸上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转而露出一种“原来是自家人”的放心与热切。
周清华话到嘴边的否认硬生生刹住了。他眼见母亲脸上瞬间绽放的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便将错就错应下了。
“对对对,就是秀芳的堂哥!所以愿意投钱的人特别多!”
周清华的话,彻底打消了张桂花心里的最后的一丝戒备。
当晚,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周远山难得地给张桂花夹了一筷子菜,低声商量着:
“孩子他娘,这钱……我想买点瓦片。把房顶翻修一下,有点漏雨。
然后给你也打个银镯子,你想了好多年了。剩下的钱就存银行。”
张桂花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腕上空荡荡的位置,瞥了一眼儿媳妇林秀芳手上那明晃晃的金镯子,没吭声,只是扒拉着碗里的饭。
林秀芳见了,正要开口说话,手却被周清华在桌下轻轻拉住了。
“爸,房顶翻修的事,你叫清平干就行,他会检瓦。”
周清华接过话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看二叔家的后院还堆了一些瓦片,要不就让清平去找二叔借一些来用,反正清平跟二叔家的关系好,他们肯定愿意借。对吧,美华?”
周清华说着,笑着看向一直默默低头吃饭的弟媳徐美华。
闻言,徐美华一愣。
她也笑着回道,“借瓦这事还是大哥您去吧!您口才好,不像我家清平,闷葫芦一个。至于检瓦,这事清平在行。”
在学步车里坐着的周念薇看大伯又想给老爸找麻烦,气得她偷偷朝他后背不停地吐口水。
“好啦!这事有什么好吵的,瓦我会买回来!”周远山铁青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