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广州的刀疤刘,在确定了林富豪的人身安全后,第一时间给林镇长的办公室打来了电话。
林富军早已收拾妥当,只等明天天一亮就火速滚去广州寻找林富豪。
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炸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心。林富军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住了听筒,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听筒里传来刀疤刘略带沙哑却透着如释重负的声音。
林富军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仿佛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下去。
“好!好!太好了!”林富军连声说道,巨大的庆幸感冲刷着他,得知林富豪性命无虞,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老刘,那富豪他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人救出来时吓坏了,发着高烧,神志有点不清醒……警察直接送医院了。
医生说,富豪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加上身体虚弱,得住院观察治疗几天,彻底退了烧、稳住了心神才能出院。”刀疤刘的声音里透着后怕。
“军哥,富豪这回真的是遭大罪了。”
“嗯,我知道。你就在医院里守着他,一步也别离开!等他缓过来后再做打算吧!”
通话结束,林富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这迟来的好消息带来的力量吸进肺腑。
然后,他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办公室,直奔几步之遥的林镇长家。
他甚至顾不上敲门,一把推开书房沉重的木门。
“二叔!大哥,天大的好消息!”
林富军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打破了书房里压抑凝重的气氛。
林镇长和林富贵本来正在讨论联合工作组下来煤矿检查的事情。
两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喊声惊得抬起头。
“二叔,刀疤刘刚才打来电话,说警察已经找到了富豪,人救出来了,没有大碍!现在在医院里!”林富军一口气喊完,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因为激动而发亮。
“刀疤刘还说,富豪可能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个三四天,他受到了惊吓,发高烧了!”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林镇长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脸上难得地掠过一丝真切的后怕与宽慰。
他是林家的主心骨,出了事情大家都会看向他,等着他做决定。
他立刻恢复一家之主的决断,语速飞快:
“富军,快,你赶紧去镇医院通知你五叔,顺便看看你五婶醒了没,让他们放宽心。
如果刀疤刘再打电话来,你让他不着急回来,让富豪在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免得落下什么毛病。”
林富军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厚重的书房门合拢,将外界的声响隔断。
室内,只剩下林镇长父子二人,方才的狂喜余温迅速冷却,空气中重新弥漫起未竟话题的沉重气息。
桌上摊开的煤矿文件和待客方案,像无声的控诉,提醒着他们眼前的巨浪并未平息。
林富贵看着父亲脸上那丝宽慰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被深不见底的阴鸷取代,心也跟着沉入谷底。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爸,这次的事情会很严重吗?省里都下来人了,我们要不要早点做准备?”
林镇长缓缓靠回太师椅,疲惫地闭上眼,手指用力揉着突突狂跳的太阳穴。
“慌什么,放心吧,天塌不下来。就刘卫民那个软脚虾,能扑腾出多大浪花?他那点捕风捉影的东西,能咬死谁?”
他顿了顿,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只要不是周清和那个孽障,拿着那本催命符来捅刀子……老子就倒不了!”
他冷哼一声,语气陡然转厉:
“等调查组的人走了以后,你让赵德胜带人去刘家“坐坐”,好好给刘卫民那老小子醒醒脑子!
免得他老做梦,想要取代我,做咱们龙平镇的一把手。”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看向林富贵:
“李副县长那边……都打点好了吗?”
话音未落,他已经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烦躁。林富贵见状,连忙摸出打火机,“嚓”地一声点燃,凑上前去。
“我亲自陪着香港佬去的。”
林富贵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邀功的意味,
“以中秋送礼的名义去的李家,六万块钱,全塞在特制的月饼盒里。是李副县长亲手接的礼,一点都没假他人之手。”
“记档了吗?”林镇长深吸一口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书房里明灭。
“都记下来,记在新账本上。我让二锤跟着一起去了,他还拍了几张香港佬送礼给李副市长的照片!”
“好!”林镇长重重吐出一口烟圈,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算无遗策的狠戾,
“做得漂亮,以后这些照片……就是拴在李副市长脖子上的狗链子了。
有了这些照片,看李副县长还敢不敢“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记得,新账本一定要保护好了,放保险柜里。”
林富贵恭敬地应下了。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道:
“今天在李副县长家,李太太想让我帮他娘家的几个堂兄弟介绍工作,看她的意思,也是想让我安排他们进煤矿做事。您看,怎么安排比较好……”
林镇长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
“那就安排他们跟周清平一起干活,万一将来真出事了,正好一锅给端了!”
说着,林镇长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林富贵恭敬应下,正要退出,却被林镇长叫住。
“等等!”
林镇长眼中寒光一闪,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仿佛捻灭一个微不足道的威胁,
“刘卫民这老狗,仗着省里有人就敢乱吠……
你去找一趟赵德胜,让他立刻带人去“拜访”刘家,今晚就去!
他不是很宝贝他的孙子么?别等什么调查组走之后了,老子现在就要让他知道疼。记得,别搞出人命来就行!”
林富贵心头一凛,明白父亲这是要立刻施压,杀鸡儆猴。
“好,我马上去办!”
林富贵走后,林镇长布满血丝的眼中,更深沉的算计如同暗流涌动。
刘卫民只是摆在明处的麻烦,那个带着“催命符”(账本)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周清和,才是真正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