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花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头冲出厨房,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
她压根顾不上东屋的满地狼藉和孩子的哭闹,一头扎进自己屋里,“砰”地甩上门。
紧接着,震天的嚎哭声就穿透了门板,那声音与其说是哭,不如说是嚎,充满了屈辱、不甘和撒泼的意味。
说来也怪,这嚎哭声一起,东屋里原本歇斯底里的林秀芳反而像被按了暂停键,瞬间消停了。
她竖着耳朵听着主屋的动静,脸上的怒容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光彩。
那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压都压不住。
周清华也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了,耷拉着脑袋,一脸的灰败,心中满是窝囊、难堪和无处发泄的憋闷。
林秀芳见到他,一改之前的愤怒,眼睛亮得惊人,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急切的兴奋问道:
“哎,你姆妈……这是怎么啦?哭成这样?”
那语气里,哪还有半分之前的怨怼,满满的都是“快给我讲讲怎么回事”的急切。
周清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关切”和亮得吓人的眼神弄得更加烦躁,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憋屈和愤怒布满了红血丝,声音嘶哑地低吼道:
“怎么了?还不是她自找的,丢人丢到家了。在厨房偷菜,被二婶堵个正着。两人吵得能把屋顶掀了,她那张破嘴,骂二婶捞油水,被人家怼得哑口无言。
最后……最后,爸冲进厨房,当着二婶和徐美华小姨的面,狠狠扇了姆妈一巴掌!”
说完, 他气得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林秀芳听完,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足足愣了好几秒。随即,一种混合着震惊和解气的表情在她脸上显现。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压住那即将冲口而出的笑声,但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形成了一个极其古怪,又极其快意的弧度。
“欸,你刚刚说徐美华的小姨也来了?”林秀芳带着点疑惑问道。
“嗯,来了。来了好几天了,住在二婶家。而且人家还大方得很,给周念薇那个臭丫头打了好大一把银制的长命锁,一看就花了不少钱,今天清平一家可是出尽了风头。
还有,二叔还请了七叔公,专门给那丫头片子上了族谱。”
周清华语气低沉的道。
“什么?给周念薇上族谱?切,一个丫头片子上什么族谱!”林秀芳语调拔高,语气里满是酸溜溜的不屑,
在听到周念薇得了一把价值不菲的长命锁后,她心里更是泛起一股酸意。
周清华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郁色更深。
“行了,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去,让你姆妈别嚎了,她丢掉的面子我给她挣回来。”
林秀芳大手一挥,眼里闪烁着精光。
“挣……回来?怎么挣?”
周清华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睛里终于透出点亮光。
“你傻呀,她周念薇一个丫头片子都办满月宴,还上族谱。过两天咱们念祖不也满月了嘛,咱们也办一场满月宴,而且要办得更大更丰盛。
你让你爸妈出钱置办多点酒菜,将能请的亲朋都请过来。我看谁能盖过我们念祖的风头去。”
周清华一听,胸中的憋闷顿时一扫而空,脸上也活泛起来:
“那……你家那边,请还是不请?” 他语气有些迟疑,显然担心林家不给面子。
“废话,当然要请,要不然怎么挣面子。”林秀芳没好气的白了周清华一眼,随即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精心谋划的狡黠,
“你明天就去一趟我家,跟我妈说,上次在医院,我哥把我骂回家后,我月子里越想越委屈,天天哭,眼睛都肿得快睁不开了。
然后呢,你就说周念薇的满月酒办得很风光,徐美华娘家那边又是送银锁又是金镯的,排场大得很。你说我见了这事后,心里更难受了,哭得也更凶了。
最后你就告诉我妈,念祖马上满月,你爸妈也想给他办满月酒。你邀请他们过来喝酒,顺便劝劝我,宽宽我的心。”
周清华听着林秀芳的计划,眼神从最初的迷茫渐渐亮了起来。
他原本被家里的混乱和母亲的哭嚎压得喘不过气,此刻仿佛在浓雾里看到了一丝亮光。
对啊,办满月酒!念祖可是儿子,是周家的长孙,凭什么不能比周念薇那丫头片子更风光?只要办得够大,够体面,就能把今天丢的脸面挣回来!
“这主意…能成?”他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的颤抖,但更多的是被点燃的希冀。
“那爸妈和大舅哥……真能来?”
周清华喉咙发干,声音带着点不确定,但更多的是被点燃的希冀。可又怕林家不给面子,让他空欢喜一场。
“啧!”
林秀芳不耐烦地一咂嘴,那股子算计的精明劲儿在她脸上展露无遗,甚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
“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明天一早就去,把我教你的话,一字不差地给我妈说一遍!”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笃定又带着点狠劲的冷笑,压低的声音透着掌控一切的得意:
“我姆妈那人,我最清楚。她是顶顶要面子的,最听不得自家闺女在外头“吃亏”、“受气”,显得她林家没本事撑腰。
她要是知道我月子没坐好,天天哭,还被老二家一个丫头片子比得抬不起头。
哼,她肯定第一个坐不住,到时候,不用你请,她逼也得逼着我爸和我哥一起来!
说不定,我那个好面子的二叔也得被拉来充场面!”
林秀芳眼中精光一闪,仿佛已经看到了娘家人浩浩荡荡进村的场景,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语气变得贪婪而直白:
“来了就好办!你爸妈办酒席掏钱是应该的,但咱们念祖也是林家的正经外孙,他们当外公外婆舅舅的,能空着手来?不得掏点“心意”出来,给我们念祖撑撑场面?”
自从上次被大哥劈头盖脸骂回家,林秀芳彻底想通了。
与其天天想着靠娘家发财,还不如先从娘家捞点东西出来。
这念头一起,她心里那股憋屈竟奇异地化作了另一种扭曲的快意和动力。
周清华一听,自是高兴得很,毫不犹豫地抬脚就往主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