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凤英去了厨房做事,徐美华忙不迭将抱着周念薇的周清平拉进了房里,转身又将门闩上。
周清平看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紧。
“清平,我刚刚好像又听到有人跟我说话了?”
周清平轻笑了一下,放下心来。
“刚刚我和二婶都在跟你说话啊,傻瓜。”
“哎呀,不是。我刚刚好像听到妞妞跟我说话了。
徐美华满脸惊疑,小声地道:
“我好想听到妞妞说,她一定会守护好我们的,让我们再等她两年!”
徐美华的话不仅让周清平愣住了,周念薇闻言也瞪圆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的天,难不成我对姆妈说话的话,她能够听得到?
她看向徐美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着她喊了一声,
“姆妈!”
“清平,你听!妞妞她又喊我姆妈了!”
徐美华激动得双手紧紧抓住了周念薇的胳膊。
“哎呀,姆妈,你抓疼我了!”
周念薇有点委屈地看向徐美华。
“清平,是真的,是真的,我真的能听到妞妞对我说的话,她嫌我抓疼她了!”
徐美华心里的惊疑已然转变成了惊喜!她忙松开紧抓着女儿的手。
周念薇也满心狂喜,太好了,竟然能跟姆妈说话,她正愁要怎么提醒父母防范林家。
可怜她以前只会用“装哭”来示警。早知道就早点跟姆妈对话了。
徐美华和周念薇眼睛都盛满了惊喜。
唯独周清平,依旧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他伸手摸了摸徐美华的额头,自言自语地道,“也没发烧啊?”
而隔壁周家,因为周清平的愤然离去,那些本想巴结周清华夫妇、背后嚼舌根的看客,也因被抓了现行又窥见周家“秘辛”,一个个的都讪讪地溜了。
一场风光的出院归家仪式,硬生生被搅了局。
林秀芳一想到堂屋里那场让人难堪的冲突,一股邪火就直冲天灵盖。
见周清华进了屋,她二话不说,扬手就朝他胳膊上狠狠掴了两巴掌,清脆的声响在东屋里炸开。
“周清华,你妈和你姐是不是脑子里灌了浆糊?”
林秀芳柳眉倒竖,声音尖细,
“好好的一桩大喜事,看看被她俩闹成什么样了?晦气,真真是晦气到家了!”
周清华疼得龇牙,却不敢吭声,心里对母亲和大姐的鄙夷又添一层,连带着对二弟周清平的怨气也更重了。
他揉着胳膊,赶紧凑上前,压低声音哄劝:
“别气了,跟她们置什么气?不值当,她们其实也是一番好意。
爸妈的心意你总看到了吧?那鞭炮,跟不要钱似的从村口一直铺到院里,不就是为了我们念祖风光?
大姐就更别提了,大包小包的全是给念祖的,妞妞那边,她可是一个子儿都没舍得掏!
说到底,一家人,心还不是都向着你,向着我们念祖?”
不得不说,周清华的话取悦了林秀芳。
他的话像一股熨帖的热流,瞬间将她满腔的怒火浇熄了大半。
她就喜欢那种被众人捧在中心,儿子被奉为至宝的感觉。
主屋里,气氛有点凝重。
周清梅和张桂花局促不安地站在周远山面前。
“砰!”
老烟枪重重砸在书桌上。
“张桂花,你个搅家精!非要把这个家搅散了,你才甘心是不是?”
周远山的声音像淬了冰,
“老三跑路了!老二都快要成为别人家的儿子了,你满意了?”
“我……”
张桂花辩解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被周清梅尖利的声音给打断了。
“什么?老三跑路了?跑哪里去了?”
她这才多久没回娘家,竟出了这么多事情?
“周清梅!”
周远山立刻将矛头狠狠转向女儿,积压的邪火找到了新的出口,
“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哇哇叫,回娘家就回娘家,你还想插手你兄弟之间的事情,想要教训谁啊你?长能耐了你!”
周清梅被父亲训得一脸懵逼。
她爸这是撞邪了嘛,怎么会向着周清平说话。平日里,他不是和姆妈一样,最瞧不起周清平夫妻俩的嘛。
还有,徐美华跑去二婶家坐月子,到底是为什么?难不成还真是姆妈逼迫的。
老三跑路也是因为姆妈?
周清梅下意识的瞟了眼姆妈张桂花,她心里有太多疑问,但又不敢问出口,只能尴尬的站着。
“你先回去吧!家里没空招呼你!”
周远山脸色铁青,腮帮咬得死紧,对着女儿下起了逐客令。
“我……”
周清梅顿时觉得羞愤难当,脸涨得通红,脚下重重一跺,扭头冲出了门。
脚步声远去,主屋里只剩下周远山和张桂花。
“老头子,我……”
张桂花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远山却猛地抬手,截断了她的话头,声音冷硬如铁,不容置疑:
“把信用社的存折拿出来。从今往后,家里的钱,归我管。”
张桂花浑身一僵,眼睛倏地瞪圆了,像是没听懂。
周远山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继续砸下更重的命令:
“你要用钱的时候,跟我申请,我再拿钱给你。”
“什……什么?”张桂花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声音尖细,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存折给你?为什么?从结婚起,这钱……可都是我……”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周远山那张毫无商量余地的铁青面孔,心猛地沉了下去。
老头子这回,怕是动真格的了。
周远山眼皮都没抬,冷冰冰地又砸下一句:
“你等会儿杀只鸡炖汤,记得给美华也端一碗过去。”
“凭什么?”
张桂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终于拔高了嗓门,再也压不住满腔的委屈和不平。
她伺候林秀芳坐月子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伺候那个在王凤英家里坐月子的徐美华?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周远山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桂花,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吧!老三是个什么货色?连你棺材本都敢偷的玩意儿,他靠得住吗?”
周远山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张桂花。
“老大?哼,他那膝盖骨,在林家人面前早就软成泥了!你还指望他把你和我真正放在心里?
指着他们兄弟俩给你养老?张桂花,你怕不是还在梦里想屁吃呢!”
“那怎么会?林家说了,还要带着我们发财的呢?征地后不是要给股份么,我们每年还有分红拿?清华可是我从小宠到大的。”
张桂花不甘心地反驳道。
“哼!”
周远山一声冷笑,满是嘲弄,
“你还真是人头猪脑啊,人家画个大饼你就当金元宝捧着!
分红?影子都还没见着呢。你活了几十年,老大可曾给过你一分钱花?”
这些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桂花的心口上,震得她眼前发黑,张着嘴,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这段时间,周远山想了很多事,也看明白了一些东西。
林家,他们惹不起,不可能直接反抗。他们只能虚与委蛇,说不定还真能沾点小光,赚点钱。
老三周清和,远在外地,还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造化。
而且,他手里握着林家的“账本”,就像是带着个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风险。
他只能祈祷炸弹爆炸时,不要连累到他。
反而老二周清平,虽然总是木讷寡言,说话一点都不讨喜。但是真要遇到什么事情,也只有他还存有几分孝心了。
所以,周远山想开了,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想要和老二周清平,缓和一下父子关系。不得不说,周远山还真是老谋深算。
张桂花依然心存不满,但是她也不敢反对周远山做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