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解和不甘,撤退也必须执行。
“结阵!交替掩护!撤!”秦风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混乱的城墙上清晰地响起。
他麾下的百名斥候没有丝毫慌乱,这些天的训练和实战,已经让他们形成了本能般的配合。五十人迅速组成盾阵,顶在最前方,抵挡着高句丽士兵的疯狂反扑。另外五十人则动作利索地整理绳索,准备从城墙上撤离。
“想走?做梦!”一名新赶来的高句丽将领,手持巨斧,怒吼着冲了过来。
他显然是个后天境的高手,一斧劈下,力道千钧,直接将一名隋军士兵连人带盾劈成两半,血肉横飞。
高句丽人看到了将这支隋军精锐留在城墙上的希望,攻势愈发猛烈,如同潮水般涌来。
秦风的眼神瞬间变得森寒。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先天罡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一股无形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吼!”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青砖瞬间碎裂,整个人如同出笼猛虎,双掌齐出,对着前方潮水般涌来的人群,悍然拍去。
《降龙十八掌》之“双龙取水”!
两条由纯粹罡气凝聚而成的金色龙影,在空气中清晰可见,咆哮着从他掌中飞出。龙吟声震天,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一左一右,冲入了敌阵之中。
“轰!轰!”
两声惊天巨响,整座城墙都为之震动,无数碎石从墙体上崩落。
被龙形罡气扫中的高句丽士兵,无论是普通士卒,还是身披重甲的军官,身体都如同被投入石磨的豆子,瞬间被碾成了肉泥。那名持斧的将领更是首当其冲,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就被轰成了血雾。
狂暴的掌力,硬生生在密集的人群中,清出了一条长达十余丈,宽达数丈的真空地带。残肢断臂四处飞溅,鲜血在城墙上溅起数丈高。
所有的高句丽士兵,都被这神魔般的一掌吓得肝胆俱裂,攻势为之一滞,甚至有人吓得瘫软在地,手中的兵器都握不住了。
“快走!”秦风对着手下怒吼。
士兵们抓住这宝贵的机会,迅速顺着绳索滑下城墙。
秦风断后。他一人一刀,站在那条由鲜血和碎肉铺成的通道尽头,如同一尊不可逾越的战神。任何敢于靠近的高句丽士兵,都会被他随手一刀枭首,没有任何花哨,纯粹的力量碾压。
当最后一名斥候安全落地后,秦风才转身看了一眼城内。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将这座城市的布局、守军分布、粮仓位置,全都牢牢记在心里。
“迟早会再回来的。”他心中暗道。
然后,他纵身一跃,从数十米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在空中,他展开双臂,如同大鹏展翅,先天罡气自然而然地托着他的身体,让他下坠的速度大大减缓。最终,他平稳地落在了地上,毫发无伤。
周围的士兵看到这一幕,眼中都露出了狂热的崇拜。
“全员清点人数!”秦风落地后,立刻下令。
“报告旅帅!我部一百人,全员到齐,无一阵亡,三人轻伤!”周通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他前来汇报时,眼眶都红了。
在如此惨烈的攻城战和撤退战中,做到零阵亡,这简直就是奇迹!
其他部队的伤亡率,至少都在三成以上,有些倒霉的,甚至全军覆没。
秦风点了点头,但脸上没有任何喜色。他看着远处依旧混乱的战场,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明明攻城进展顺利,为什么会突然鸣金收兵?
这不符合杨广的性格。那个刚愎自用、好大喜功的皇帝,怎么可能在胜利在望时选择撤退?
除非……
秦风的瞳孔猛然收缩,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走!回营!”他带着队伍,迅速返回了本阵的集结点。
一路上,他看到了无数溃败下来的隋军部队,士兵们脸上都写满了茫然和愤怒。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撤退。有些士兵甚至在怒骂统帅部无能,军心已经开始动摇。
秦风的心越来越沉。
这种混乱的局面,对大军来说是致命的。如果处理不当,百万大军都可能崩溃。
斥候营的校尉张诚,早已在集结点焦急地等待。看到秦风带着队伍完整地回来,他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甚至带着几分惊恐。
“秦风!你总算回来了!”张诚一把拉住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出大事了!出天大的事了!”
“怎么回事?”秦风沉声问道,心中的不安得到了印证。
“陛下……陛下他……”张诚的声音都在发抖,额头上冷汗直冒,“中军大帐那边,出事了!有人……有人劫持了陛下!”
秦风的心猛地一沉,但表面上却没有露出太多惊讶。
果然。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突然的鸣金收兵。
“带路!”他立刻下令。
“可是……中军那边现在戒严了,我们……”张诚犹豫道。
“军情紧急,我有要事禀报!”秦风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张诚咬了咬牙,带着秦风,朝着大营中心的方向狂奔而去。
越是靠近中军,气氛就越是诡异。无数的禁军和骁果卫,将方圆数里的区域围得水泄不通,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所有的将领,都聚集在外围,一个个脸色铁青,却又不敢靠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到极点的气息,所有人都在低声议论,但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秦风挤过人群,凭借着斥候旅帅的身份和张诚的带领,一路来到了内圈。
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瞳孔还是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在层层包围的中心,那顶象征着大隋最高权力的皇帝御帐前,一片狼藉。数十名御前侍卫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有的被一剑封喉,有的被剑气洞穿胸膛,死状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这说明,出手之人的实力,远远超出了这些侍卫的想象。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秒杀了。
而大隋的皇帝,九五之尊的杨广,正脸色煞白地站在御帐前。
他身上的龙袍已经有些凌乱,头上的冕旒也歪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点天子的威严?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白衣胜雪、须发皆白的身影。
那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杨广的肩膀上,看似随意,实则牢牢地控制住了杨广的所有行动。他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剑锋就贴在杨广的脖颈上,锋利的剑刃已经划破了皮肤,渗出了一丝血迹。
鲜红的血珠,顺着剑刃缓缓滑落,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正是奕剑大师,傅采林!
秦风瞬间就明白了所有事情。
这是一个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手笔。
当所有人都以为傅采林会坐镇辽东城,当大隋的百万大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攻城之上时,这位大宗师,却如同一位最顶级的刺客,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守备最森严,也最空虚的中军大帐。
为什么说最空虚?
因为能与他抗衡的那些宗师级高手,比如皇室供奉门阀阀主为了抢夺攻破辽东城的头功,全都冲到了第一线。
谁能想到,敌人的最高统帅,会放弃自己的城池,直奔自己的皇帝而来?
釜底抽薪!擒贼先擒王!
“好手段。”秦风心中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这不仅仅是武力的强大,更是对人心和战局的精准洞察。傅采林看透了大隋这些将领的心思,看透了他们为了功劳会如何行动,然后利用这一点,完成了这次惊天刺杀。
不,准确来说,这不是刺杀,而是劫持。
如果傅采林想杀杨广,杨广早就死了。他之所以留着杨广的命,是为了以此为筹码,逼迫大隋退兵。
此刻,宇文述、来护儿、麦铁杖等一众大隋的顶级将领和宗师高手,全都已经赶回。他们将傅采林和杨广团团围住,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屈辱、愤怒和投鼠忌器的恐惧。
他们的皇帝,大隋的天子,成了对方的人质。
这仗,还怎么打?
“傅采林!”宇文述的声音嘶哑,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白衣身影,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你想要什么?!”
傅采林的神情,淡漠得如同高山上的冰雪,没有任何波澜。
他甚至没有看宇文述一眼,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很简单。传令,大隋全军后撤百里,班师回朝。”
“我高句丽,可向大隋称臣,岁岁纳贡。”
“否则……”他顿了顿,手中的剑又往前送了一分,杨广脖子上的伤口顿时又深了几分,鲜血流得更急了,“你们就可以为你们的皇帝,准备后事了。”
这番话,如同一个个耳光,狠狠地抽在所有大隋将领的脸上。
百万大军,兵临城下,最后却要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收场?
“你敢!”来护儿怒吼道,“你杀了陛下,我大隋百万雄师,定将你高句丽夷为平地!你们全族都要陪葬!”
“是吗?”傅采林淡淡一笑,“那你们可以试试。不过在那之前,你们的皇帝会先死。而且……”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将领,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你们确定,没有了皇帝,你们这些将领,还能团结一心吗?还是说,会为了争夺皇位,先打起来?”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人的怒火。
是啊,杨广死了,谁来继位?
太子?还是其他皇子?
这些将领,又会支持谁?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傅采林看着这些人的反应,眼中的嘲讽更浓了。他太了解这些中原的将领了,表面上忠君爱国,实际上各怀鬼胎。
杨广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那是源于极度的恐惧和愤怒。
他感受着脖子上那冰冷的剑锋,感受着那随时可能取走自己性命的威胁,这位一向刚愎自用、自诩雄才大略的帝王,终于尝到了死亡的滋味。
他想怒骂,想反抗,但理智告诉他,任何轻举妄动,都会让他立刻人头落地。
“朕……朕答应你!”杨广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他别无选择。
得到了皇帝的亲口承诺,宇文述等人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屈服。
“传令……全军……后撤……”麦铁杖闭上了眼睛,痛苦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这是他戎马一生,最屈辱的时刻。
傅采林的目的达到了。
他收回了搭在杨广肩膀上的手,但长剑依旧没有离开杨广的脖子。
他需要安全地离开这个杀机四伏的军营。
他开始缓缓地后退,挟持着杨广,作为自己的护身符。所有的大隋将士,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地向着包围圈外走去。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
秦风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在飞速地思考。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杨广在这次事件中,颜面尽失,威信扫地。而那些门阀世家的将领,在关键时刻没能保护好皇帝,同样难辞其咎。
最重要的是,杨广会记住,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是谁冲在最前线为他浴血奋战,又是谁在中军大营无所作为。
这种心理上的对比,会成为一颗种子,埋在杨广心中。
而自己,只需要适时地浇水施肥,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
就在傅采林即将走出包围圈时,他那淡漠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
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不久前,被他一记剑气重伤,本该奄奄一息甚至已经死去的“小老鼠”。
此刻,那只“小老鼠”正静静地站在人群中,不仅伤势尽复,而且整个人的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一种同类的气息。
宗师的气息。
傅采林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感兴趣的神色,甚至还有一丝意外和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