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昭月踏入冷宫小院，关上院门的那一刻，她身后那万丈金光与观音法相瞬间消散。
她整个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早已等候在此的惊蛰怀里。
“主子！”惊蛰吓了一跳。
“累……累死我了……”秦昭月大口喘着气，感觉整个脑子都被抽空了。
那个【佛光普照特效包】不仅耗费了她五个金色愿力光球，对精神力的消耗也远超想象。
她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快，给我上烤肉！最大的那块！我要补充神力！”
……
宫外，大理寺。
苏明谦看着线人传来的密报，久久无言。
密报上对交泰殿发生的神迹描述得语无伦次，充满了敬畏与恐惧，但他还是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以鬼神杀之，便以神佛佑之。
她真的做到了。
而且是用一种他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如此惊世骇俗的方式。
苏明谦感叹着秦昭月通天的手段，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担忧。
她爬得越高，摔下来时，便会越痛。
这场豪赌，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
寿康宫内，太后当晚便大病一场，卧床不起。
整个后宫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位老太太终于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她开始闭门不出，整日里只让竹息为她诵读佛经，似乎真的被那场“神迹”吓破了胆，一心向佛，再也无力管辖后宫之事。
然而，无人知晓。
在一个深夜，病榻上的太后，早已没了白日的虚弱。
她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清明得可怕，闪烁着被逼入绝境的狼才有的狠厉。
她将一枚通体温润，雕刻着展翅凤凰的印章，郑重地交到了竹息手中。
那是执掌后宫的凤印。
竹息颤抖着接过。
太后盯着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刺骨。
“去，请那个人回来。”
竹息颤抖着接过那枚沉重的凤印，并未离宫。
但一封盖着太后私印的密信，却通过最隐秘的渠道，连夜送出。
不过三日，京城便迎来了一位大人物。
他并非从外地赶回，而是一直身在京中，只是深居简出，轻易不露面。
他，便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掌管御前侍卫与禁军精锐的领侍卫内大臣，乌雅·成栋。
交泰殿“神迹”之事，早已传遍前朝后宫。
乌雅·成栋在接到姐姐密信的当晚，便秘密入宫，与病榻上的太后密谈了整整一个时辰。
无人知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第二日清晨的太和殿早朝，气氛凝重得宛若结冰。
胤禛高坐于龙椅之上，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墨玉扳指。
交泰殿那晚的景象，依旧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是祥瑞，是他德政感召上天的证明。
然而，这份狂喜，在乌雅·成栋出列的那一刻，被生生浇上了一盆冰水。
“臣，领侍卫内大臣乌雅·成栋，有本启奏！”成栋的声音雄浑有力，带着军旅生涯锤炼出的铁血之气，炸响在寂静的大殿之内。
“臣弹劾冷宫恪太妃，妖言惑众，以鬼魅伎俩伪造祥瑞，蛊惑君心，干预朝政！”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此等妖孽，藏于宫中，乃国之大祸！臣恳请皇上，依祖宗家法，即刻将其处死，以正国法，安天下！”
乌雅·成栋言辞凿凿，每一个字都砸在胤禛的心坎上。
胤禛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他可以容忍后妃争宠，可以容忍朝臣结党，但他绝不容忍任何人质疑他的判断，尤其是在这等“天人感应”的大事上。
可不等他发作，数名与乌雅氏交好的宗室老臣纷纷出列。
“臣附议！乌雅大人所言甚是，自古以来，宫闱之内最忌妖邪作祟！”
“观音显圣何其荒谬！必是江湖术士所用的障眼法！请皇上明察！”
一时间，整个朝堂风向大变。
这些老臣，盘根错节，代表的是先帝留下的保守势力。
他们或许不信乌雅·成栋的话，但他们乐于见到皇帝被敲打，乐于见到太后一族的势力重新抬头。
胤禛的信念，在这股巨大的政治压力下，开始动摇。
他迷信祥瑞，但他更是一个帝王。
帝王，最重制衡与稳定。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道清朗的身影从文臣队列中走出。
“臣，翰林院编修，苏明谦，有不同之见。”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官员身上。
乌雅·成栋粗犷的眉毛拧成一团，一道阴冷的视线扫了过去。
苏明谦不卑不亢，对着龙椅长揖及地。
“启禀皇上，史书记载，汉武帝时，甘泉宫生芝九茎，帝大悦，改元‘元鼎’，开启盛世。”
“唐玄宗时，天降甘露，亦被视为开元之治的吉兆。祥瑞降世，自古便是国运昌隆的象征，而非妖孽作祟。”
他引经据典，声音清晰，逻辑分明。
“交泰殿菩萨显圣，万民听闻，无不感念皇上仁德。”
“若因此事将‘法师’处死，岂不是向天下昭示，我大清惧怕祥瑞，拒绝天意眷顾？此举，寒的是万民之心啊！”
乌雅·成栋冷哼一声，上前一步，一股沙场之上练就的迫人气势压向苏明谦。
“黄口小儿，懂什么祖宗家法！后宫妇人，不得干政！此乃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律！她一个冷宫废妃，搅动风云，引得满朝议论，已是死罪！”
“成栋大人说的是祖宗家法，臣说的是民心所向！”
苏明谦寸步不让，直视着这位权倾朝野的国舅。
“家法，是用来约束后宫的。而民心，是用来巩固江山的！孰轻孰重，皇上心中自有乾坤！”
这一番话，精准地戳中了胤禛的肺管子。
胤禛猛地坐直了身体。
“够了！”他沉声喝断了争吵，“苏明谦所言有理，此事关乎国体，不可草率。擢苏明谦为詹事府少詹事，兼南书房行走，参与议政。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将一殿的惊愕留在了原地。
苏明谦，这个年仅二十八岁的年轻人，一步登天！
乌雅·成栋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盯着苏明谦的背影，眼中的杀机再也无法掩饰。
下朝之后，苏明谦并未立即出宫，而是前往南书房交接文书。
待他办完事，天色已近黄昏。
他独自一人，抄近路走向神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