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偷偷瞄了一眼年世兰。
她发现年世兰正盯着她,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暴躁和杀意,只有一种看死物般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暴怒更让她恐惧。
那个嚣张跋扈的华妃死了。
活着的是一个更可怕的怪物。
曹琴默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没得选。
“嫔妾……明白。”
她低下头,算是默认了这个新的盟约。
……
与此同时,偏殿的书房里。
苏明谦正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冷宫方向一闪而逝的红光。
那红光妖异,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但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并没有惊慌。
“看来我得再送点银炭过去。”
他自言自语道,随手关上了窗户。
“毕竟神仙也是怕冷的,若是冻坏了,这戏可就不好看了。”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提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忍”字。
然后又在旁边写了一个“杀”字。
最后,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盆里。
……
翌日清晨。
翊坤宫门口。
几个扫洒的小宫女正低着头干活,忽然听到一阵凄凉的歌声。
“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
她们抬头一看,吓得扫帚都掉了。
只见昔日的华妃娘娘,此刻正坐在宫门口的台阶上。
她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一把红色的梳子,一边梳头,一边唱着那首《楼东赋》。
声音婉转凄切,如泣如诉。
“皇上驾到——!”
苏培盛尖细的嗓音传来。
明黄色的仪仗缓缓停下。
胤禛坐在步辇上,听着那歌声,眉头微微皱起。
他抬手示意停下。
目光落在那个坐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她瘦了许多,那一身素衣在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曾经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此刻却带着一种呆滞的痴傻。
“她还在怨朕?”
胤禛低声问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苏培盛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回皇上,太医昨儿个夜里来瞧过了,说是年答应……疯了。”
“疯了?”
胤禛一愣。
“是。”苏培盛叹了口气,“太医说她是急火攻心,迷了心智。如今只记得以前在王府里的事,嘴里总是念叨着那个没保住的孩子。”
胤禛的手指猛地收紧,墨玉扳指勒得指节发白。
那一瞬间,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愧疚,有解脱,也有一丝淡淡的怜悯。
疯了好。
疯了,就不会再闹了。
疯了,他对年家下手的负罪感,也能少几分。
“罢了。”
胤禛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传旨下去,年答应虽有过错,但念其侍奉多年,衣食供给,不可克扣。”
“就由着她吧。”
说完,他不再看那个疯女人一眼,示意起驾。
仪仗浩浩荡荡地离去。
年世兰依旧坐在那里,机械地梳着头发。
直到那明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她手中的动作停住了。
原本呆滞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清明。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无声地说了一句,“皇上,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冷宫的风,似乎都比别处要喧嚣些。
但这几日,冷宫里最喧嚣的不是风,而是洗牌声。
“哗啦啦——”
那是玉石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听在秦昭月耳朵里,简直比仙乐还要动听。
为了庆祝华妃这个强力输出入伙,秦昭月斥巨资,整整一千个白色愿力光球,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副【极品和田玉麻将】。
此时,冷宫小院的中央,一张方桌早已支棱起来。
东位坐着秦昭月。
她是庄家,也是这局棋的组局人。
一身淡紫色的常服,头发随意挽了个髻,插着那支从不离身的木簪,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慵懒劲儿。
南位是甄嬛。
此刻她正眉头微蹙,手里捏着一张牌,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
西位是年世兰。
这位新晋的“疯批美人”,哪怕是打麻将,也带着一股子杀气。
她不看牌,只看秦昭月。
那架势,仿佛只要秦昭月打出一张牌,她就能立马扑上去咬一口。
北位则是曹琴默。
这位襄嫔娘娘坐得笔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眼神却滴溜溜地在另外三家身上打转。
她面前的筹码最少,显然是输得最惨的一个。
至于围观群众,那阵容更是豪华。
夏冬春正殷勤地给秦昭月揉着肩,那手法专业得堪比盲人按摩。
沈眉庄端着茶壶,时不时给众人续水,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安陵容坐在角落里,手里剥着橘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端妃裹着厚厚的毯子,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看戏。
齐妃则是一脸羡慕地站在一旁,恨不得自己也能上去摸两把。
“九筒。”
秦昭月随手打出一张牌,慢悠悠地说道。
“这宫里啊,就像这牌局。”
“你想胡牌,不仅要看自己手里的牌,还得看上家打什么,下家吃什么。”
“只顾着自己埋头苦干,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
“杠!”
年世兰冷笑一声,把面前的四张九筒一推。
“我不管别人吃什么。”
她从牌堆里摸了一张牌,看都没看就打了出去。
“我只要让庄家难受。”
那是一张“北风”。
秦昭月也不恼,指着年世兰,对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弘历说道。
“看见没?”
“这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以前的华妃就这打法,逮谁咬谁,也不管自己能不能赢,主打一个同归于尽。”
“所以输得底裤都不剩。”
年世兰翻了个白眼,却没反驳。
她现在是“疯子”,疯子打牌不需要逻辑。
秦昭月转头看向弘历,语重心长。
“弘历,你记住了。”
“做人不能太‘杠’。”
“尤其是做大事的人,得学会藏拙,学会忍。”
“该低头时就低头,该喂牌时就喂牌。”
“只要最后的赢家是你,中间输几局又何妨?”
弘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牌桌上的风云变幻,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动。
皇阿玛在前朝,是不是也是这样打牌的?
那些大臣就是他手里的牌。
有些牌用来吃,有些牌用来碰,还有些牌……是用来弃的。
比如年羹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