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贵人小产之事,在华妃被降位禁足后,便渐渐平息了下去。
宫里的人都以为,这又是一桩无头公案,成了华妃诸多罪状中不起眼的一笔。
然而,在咸福宫,温实初却始终觉得心神不宁。
他每日都去为沈眉庄请脉,但神色间的忧虑却一日重过一日。
“温太医,你还在为富察贵人的事烦心?”沈眉庄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温实初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贵人,微臣……在富察贵人宫里诊脉时,从她的脉象来看,其症状与怀孕之人使用了麝香的症状一致,微臣猜想,这其中绝非仅仅因为罚跪而小产那么简单。”
沈眉庄的心一沉。
“你的意思是……有人给富察贵人用了麝香?”
“微臣没有证据。”温实初苦笑,“那症状似有若无,宫人也说那日翊坤宫燃的是寻常的安神香。”
沈眉庄沉默了。
她知道温实初的顾虑是对的。
麝香一事,牵连甚大,若是没有铁证,只会打草惊蛇。
“此事非同小可。”沈眉庄思忖片刻,眼神变得坚定。
“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不仅是为富察贵人讨公道,更是扳倒华妃的一个重要契机。只是,我们人微言轻,拿不准主意。”
温实初看着她,问道:“那贵人的意思是?”
“去找嬛儿。”沈眉庄站起身,“她如今有了果郡王的帮衬,能更多的了解到其他的事。”
“而且,她遇事比我们有章法,我们去问问她的意思。”
温实初没有异议。
沈眉庄寻了个“请温太医为菀常在诊脉”的由头,带着温实初,一同去了甄嬛的碎玉轩。
听完温实初的讲述,甄嬛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她下意识地抚了抚手腕上的珊瑚手串,那是果郡王送她的。
她如今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深知后宫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麝香……”甄嬛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华妃心狠手辣,用这种阴损招数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她为何要选择在翊坤宫动手?”
“那里是她的地盘,一旦出事,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这不像是她的作风,倒像是她也。”
沈眉庄也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来找你商议,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甄嬛沉吟了许久,最终下定了决心。
“此事,必须跟太妃娘娘商谈一番。”她看向两人,神色郑重,“眉姐姐,温太医,你们可愿随我走一趟?”
“太妃娘娘?”沈眉庄和温实初都愣住了。
他们一直以为,甄嬛背后的高人是宫外的某位奇人异士,或是某个隐退的朝中大臣,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宫里的一位太妃。
“是哪位太妃娘娘?”沈眉庄追问。
宫里的太妃屈指可数,大多在寿康宫颐养天年,不问世事。
“是恪太妃,瓜尔佳氏。”甄嬛轻声说道,“她……住在冷宫。”
冷宫?!
这个答案,比任何答案都让沈眉庄和温实初感到震惊。
一个住在冷宫里的废太妃,如何能有这般通天的本事,不仅能指点夏冬春复宠,还能屡次三番地救他们于危难之中?
甄嬛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苦笑道:“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太妃娘娘她……是个奇人。”
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站起身,“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沈眉庄和温实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新奇。
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避开巡逻的侍卫,一路悄无声息地朝着冷宫走去。
越往里走,四周越是荒凉。
沈眉庄和温实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无法想象,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在这种地方,搅动起整个后宫的风云。
终于,在冷宫的最深处,他们看到了一处与众不同的院落。
院墙虽然也有些斑驳,但打理得干干净净,院门前还挂着两盏小巧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
透过半掩的院门,能看到里面竟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与外面的荒芜截然不同。
一个身着青衣的俏丽侍女正在院中修剪花枝,看到他们,也并无惊讶,只是平静地福了福身,然后推开了院门。
“三位请进,主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沈眉庄和温实初迈进院门,当他们看清院中那个斜倚在榻上,正悠闲地逗着一只白猫的年轻女子时,都彻底呆住了。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眉眼精致,神态慵懒,一身素服,却难掩其绝代风华。
这……就是传说中的恪太妃?
那位能呼风唤雨的高人?
她看起来,竟比他们所有人都还要年轻。
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沈眉庄和温实初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太妃。
这与他们想象中那个饱经风霜,智慧深沉的“高人”形象,相差得实在太远。
还是甄嬛先回过神来,她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臣妾甄嬛,携惠贵人、温太医,参见恪太妃娘娘。深夜叨扰,还望娘娘恕罪。”
秦昭月放下怀里的白猫,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目光在沈眉庄和温实初震惊的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行了,别整这些虚礼了,都坐吧。”她指了指院子里的石凳,“我这儿地方小,委屈你们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随性,完全没有身处冷宫的颓丧,反倒像个隐居山林的世外高人。
惊蛰已经沏好了茶,端了上来。
沈眉庄和温实初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跟着行礼,然后拘谨地在石凳上坐下。
“太妃娘娘……”沈眉庄看着秦昭月,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秦昭月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别的话待会儿再说,先说正事。”
听到这,甄嬛连忙看向温实初,“温太医,把你发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温实初定了定神,将自己对富察贵人小产一事的怀疑,以及关于麝香的推测,详细地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