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城市还未彻底安静。
风从摩天楼群的缝隙间穿行而过,带着金属冷却后的湿意,吹不散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味——不是真的战火,却是资本与野心交织出的真实风暴。
傅氏百年庆典的余烬仍在燃烧,热搜榜首的词条不断刷新,“双王共冕”、“苏晚晴不是花瓶”、“暗河覆灭实录”……舆论如潮水般涌向每一个角落,仿佛这场胜利已经盖棺定论。
可苏晚晴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她没有登上顶楼香槟池边的庆功宴,也没有去接受那些虚伪恭维的微笑和试探的目光。
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节奏冷静而坚定,一路下行,电梯数字一格格跳动:b3、b4、b5。
门开时,冷光扑面而来。
交易室依旧亮如白昼,数据墙上的波纹尚未平息,像是巨兽喘息后留下的余震。
她脱下外套搭在椅背,径直走向主控台,指尖在触控屏上划过三道验证指令,调出了“蜂巢系统”最后三十分钟的日志流。
屏幕滚动,一行行记录飞速掠过。
直到那条被标记为【未知协议包注入】的拦截信息再次浮现。
她放慢速度,逐帧回溯攻击路径。
瞳孔微缩——那个Ip地址虽经多重跳转伪装,但传输协议赫然使用了“琴链”子频段,一种仅存在于傅氏初代服务器内部通信中的加密通道。
它本不该接入公网,更不可能出现在外部攻击链中。
除非……
有人从内部打开了门。
她的指尖停在屏幕上,指腹压住那一串冰冷的字符:███.██.████.██。
“他们不是想毁我们。”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自语,却透着刀锋般的清醒,“是想留下种子。”
她立刻接通小鹿的加密频道。
“我要你对这个碎片包做逆向拆解,优先还原负载结构,忽略加密层,用动态沙盒模拟原始执行环境。”她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精准落位,“特别注意是否有音频或频率相关联的触发机制。”
“收到。”小鹿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背景是键盘敲击如雨,“但姐……这协议太老了,像是二十年前的东西。”
“正因如此,才危险。”苏晚晴眸光沉静,“老东西不会死,只会蛰伏。”
十分钟后,初步分析结果跳出。
残缺代码被拼接成一段不完整的指令集,指向一个名为“暗河档案库”的离线数据库。
存储位置无法精确定位,但热力图显示其信号残影最密集的区域,集中在城南废弃数据中心——那里曾是傅氏第一代神经计算实验基地,十年前因一场大火焚毁,此后再未启用。
更令人心头一紧的是:该数据库的唤醒密钥格式,竟与林仲元在迪拜拘留期间试图发送的一条摩斯电文完全一致。
那是一串看似无意义的点划组合,当时被情报部门判定为精神崩溃下的胡言乱语。
现在看,那是重启指令。
苏晚晴靠进椅背,闭眼三秒,脑中飞速推演。
傅景尧失败了,但他不是孤身一人。
林仲元被捕,可他的思想早已植入无数双眼睛。
而“暗河”覆灭前的最后一搏,不是攻击,而是备份——将核心数据打散成碎片,借由一条早已埋入傅氏血脉的隐秘通信链,悄然播下复活的火种。
她在等一个人。
一个能听懂“琴声”的人。
她睁眼,立即拨通傅景深的通讯。
视频接通,他站在私人停机坪边缘,夜风吹动黑色风衣,身后公务机引擎低鸣,准备起飞。
他本该前往北欧参加峰会
“‘琴链’是你父亲时代的技术,但它不是死物。”她直接切入主题,将分析报告同步推送过去,“有人用它传走了‘暗河’的遗产,目标节点有三个,全部伪装成废弃气象信标。它们现在处于休眠状态,但在等待唤醒信号。”
傅景深盯着屏幕,眉峰不动,可眼底已结起寒冰。
片刻后,他转身走开几步,低声吩咐郑秘书召集秦昊,召开闭门会议。
二十分钟后,会议室灯光调至最低,投影屏上展开“琴链”频段图谱,像一张横跨二十年的蛛网,细密而隐蔽。
傅景深站在中央,目光沉沉落在那段频率波动曲线上。
忽然,他开口,声音低哑:“母亲生前最后一次调琴,是什么时候?”
全场一静。
郑秘书低头,手指微微发颤:“三年前冬至。那天她亲手擦拭了那架施坦威,调完音后说了一句话——‘等光回来时再响’。”
傅景深眼神骤震。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
他猛地转身,拨通技术部紧急线路,语气不容置疑:“封锁老宅所有外联线路,物理断网。特别是地下室那架施坦威钢琴的接地线——立刻切断,加装电磁屏蔽罩。它不只是乐器。”
停顿一秒,他补充道:
“它是活体防火墙。”
苏晚晴听着通讯另一端传来的指令,指尖轻轻摩挲着布偶熊右耳那道歪斜的缝线。
雪松香淡淡萦绕鼻尖。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不是道歉,也不是示弱。
是警告。
也是邀请。
她起身,走到窗前——不,这里没有窗。
她只是站在数据墙前,任蓝光照亮她的脸。
指尖在平板上轻划,新建文档,标题落下:
《蜂巢二期防御方案 · 初稿》
光标闪烁,像一颗即将点燃的心脏。暴雨洗过的黎明,天光未明。
城市仍沉在灰蓝色的薄雾里,高楼轮廓如刀削般割裂天空。
苏晚晴坐在b5最深处的控制台前,指尖在平板上翻飞如织,像一名指挥暗夜战役的将军,在寂静中布下无形的伏兵。
《蜂巢二期防御方案·初稿》已迭代至第七版。
她将“母核芯片”从被动拦截系统彻底重构——不再只是防火墙,而是猎人的心跳发生器。
核心逻辑只有一条:用敌人的语言,唱他们的安魂曲。
“模拟傅母调琴时的音频频段,生成可变谐波信号,伪装成‘钢琴链接’协议的合法唤醒脉冲。”她在文档中写道,“频率锚定在432赫兹,叠加母亲生前最后一次演奏的贝多芬《月光》第三乐章残谱节奏——那是他们认定的‘密钥共鸣’。”
她顿了顿,唇角微扬,补上最后一行:
“释放虚假心跳,诱导‘暗河档案’上线溯源。不设抓捕指令,只埋证据链。这次不抓人,要让他们自己走进法律的绞索。”
阿Sam的加密消息几乎是瞬间弹出:“你疯了?这等于把冷备份系统的底层架构暴露在诱饵中!一旦对方识别出是伪造信号,立刻反向穿透,我们十年布局全毁。”
屏幕冷光映着她眼底的静澜。
苏晚晴轻轻滑动页面,将一段代码拖入主程序,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那就让他们穿透。但我会让每一步入侵都变成自证其罪的数据足迹——用他们的逻辑,判他们的罪。”
她知道风险有多大。
一旦失败,不只是蜂巢覆灭,连傅氏所有隐秘交易、国家安全级项目都将裸露于敌手之下。
但她更清楚——真正的猎杀,从来不是在敌人冲锋时迎战,而是在他们以为胜利时递上镣铐。
凌晨四点十七分,系统首次捕捉到响应。
信号极其微弱,如深夜虫鸣,却精准落在预设的谐波接收区间内。
数据流自动触发追踪协议,路径逆推开始:塞浦路斯虚拟主机→马耳他跳板机→南极洲某科研站废弃卫星信道……层层剥离,最终锁定一个mAc地址。
——与傅景尧失踪前最后使用的助理设备完全一致。
苏晚晴瞳孔骤缩。
那人早就死了?还是……一直活着?
追踪进度条行至98%,地图上的红点已在南欧海岸线上浮现轮廓。
突然,信号戛然而止。
屏幕上,仅余一行字符缓缓飘过,像是幽灵临终的低语:
“妈妈错了……但种子会开花。”
字体稚嫩,仿若孩童手写。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她盯着那句话,许久未动。
窗外,东方终于透出一线苍白的光,照在她脸上,却没有暖意。
然后,她合上笔记本,动作轻缓,却带着铁一般的决断。
“你说得对。”她低声开口,声音几乎被机器运转的嗡鸣吞没,“种子确实会开花。”
她站起身,走到数据墙前,手指划过“暗河档案”的热力图残影,指尖停在城南废墟的坐标上。
“可这次,”她嘴角微扬,眼中寒光乍现,“花是我种的。”
就在此刻,北欧服务器日志悄然更新一条记录:
[序列5:种子已检测。触发已启动。]
无人知晓其意。
但风暴的齿轮,已然咬合。
而在财经圈最锋利的笔杆子唐主编邮箱里,一封匿名邮件静静躺着,附件标题模糊不清,发送时间显示为——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