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跟着游行队伍一路往前,两边的人群也跟着游行队伍缓慢向前。
江水已经恢复了平静,波光粼粼的反射着光线,上面漂浮着些许菊花,随着波浪越飘越远。
如果花朝没有看错的话,这条街上有差不多一半都是修道者。
在如此多修道者下,这水神节却依旧被大家所尊崇。
难道,修道之人不应该向往大道吗?花朝有些疑惑。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跟着队伍来到了举行祭祀的地点。
站在游行队伍另一边的人群中,花朝一眼就看见了江暮望。
花朝转身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不知道从谁身上薅下来的丝巾系在脸上,这样应该就认不出来了吧?
许老爷站在前头,身边还有一些和他一样老态龙钟的人,应该都是重要人士。
在他们前面,站着一个蓄了长胡子,腰间挂着令牌的,应该是知州大人了。
游行队伍在江边跳完一支完整的迎神舞之后,童男童女下轿,走到江边倾倒玉净瓶。
清澈的液体顺着瓶子流入江中,随后两人退后几步,低头站立。
知州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香,走到祭坛面前拜三拜,插入沙土之中。
“愿水神佑我扬州来年风调雨顺。”
接下来,之前站在知州身边的那些扬州有地位有名气的人开始上前上香。
每个人都将三炷香插入沙土之中。
轮到许家的时候,许家许老爷上前几步,上香,唱神。
突然,江面嘭的一声掀起滔天巨浪,浪高十米,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恐慌。
知州皱着眉头,顿时一掀衣袍跪下,“水神在上,不知许家犯了何事,引得大人如此震怒。”
身后的人见知州大人跪下,也纷纷跪下,后面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何事,见浪高起,以为水神发怒,也哗哗跪下。
花朝蹲在众人之间,听着知州的话,顿感蹊跷。
过了一会儿,知州站起身,严肃地质问许老爷道,“你家可曾接触过什么不洁之物?”
糟糕,奔着江家来的。
花朝一听开头就知道这是一场什么局,呵,真是好大手笔。
江声藉和许清萤也顿感不妙,对视一眼,衣袖之下的手紧紧握着。
江暮望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爹娘的脸色不对,也有些恐慌起来。
许老爷虽然低着头,但腰背确是挺直的,不卑不亢,“回大人,我家不曾接触过不洁之物。”
知州的脸沉了下来,一甩衣袖,“当真?你可知欺骗水神的下场?”
闻言,周围的人都看向许老爷,莫非这场巨浪真是因为许家接触了不洁之物而造成的?
大家不关心许家是否真的犯过这事,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许家本就是扬州商行中的头头,这些年一直占着扬州经济的命脉,若是一朝倒下,他们不知能得多少利。
各人有各人的花花肠子,就连原本和许家关系好的也离得远了一点,生怕自己也被牵连上,落得个不敬水神的下场。
许老爷脸色一暗,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跪伏在地,声音不稳地回答道,“回大人,草民家中确有一物,不知当不当得不洁之物。”
知州上前一步,神情严肃,“何物,速速说来。”
许老爷头埋在地上,不敢抬头,“傀儡!”
知州面色一下就暗沉下来,眼中闪过惊惧之色,后退几步,手指不稳地指点着许老爷,“你,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前几日不上报前来?你可知误了水神诞辰是什么后果么?”
知州面色沉痛地一甩袖子,“哎呀!”
“这是要亡我们扬州啊!”
原本和许老爷站一列的人中,突然有个人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必须要将接触过不洁之物的人交给水神处置,才能安息水神之怒!”
有了打头的人,剩下的人就如同松懈的雪崩一样,纷纷落下。
“交给水神处置!”
“交给水神处置!”
“交给水神处置!”
江声藉和许清萤站在许家人中,周围被空出一大片区域。
江暮望被其他人推推搡搡推到江声藉身边,江暮望现在也看明白了这场所谓的水神节就是他们的火坑。
江声藉面色铁青,明明以前来的时候也带了傀儡,为什么偏偏这次就成为不洁之物了?
江声藉攥紧拳头,无法发泄的怒气在心中聚集,许清萤眼眶湿润泛红,明明她之前问过父亲的,他明明说过傀儡没关系的。
为什么现在又说傀儡是不祥之物,从小就过水神节的许清萤自然知道水神节被指为接触过不洁之物是什么下场。
整个扬州百姓都会疯狂起来,直到不敬水神的人死!
许清萤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有些绝望地看着江声藉。
江声藉揽着许清萤的肩膀,也有些被打击到了。
知州上前一步,盯着许老爷的眼睛问道,“接触过不洁之物的人在何处?”
许老爷扭头,知州和众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江声藉一家人。
三人顿感毛骨悚然,他们的眼睛,明明就是要自己去死。
江声藉和许清萤万万没想到,这次水神节,火居然会烧到自己身上。
江声藉稳住身形,上前一步挡在自家妻子孩子面前,“诸位大人听我一言。”
“我们来之前并不知道在此地傀儡乃是不洁之物,无意冒犯,我们可以立刻离开,绝无不敬之意。”
知州呵呵笑着,沉着脸道,“我们扬州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戏谑的眼神,嘲笑的眼神,幸灾乐祸的,怜悯的,恶意的……
“祭水神!”
“祭水神!祭水神!祭水神!”
“祭水神!祭水神!祭水神!”
不知是谁先开的口,众人的呼声渐高,如同巨浪一般想要将三人拍死在地。
江声藉知道其中一定有岳父的手段,却只是看了眼妻子,无可奈何。
许清萤泪眼婆娑,凄凄惨惨地喊了一声,“爹——。”
爹你不管我们了吗?爹你为什么叫我们来扬州?为什么一定要望儿在场?
“爹你说句话啊!”
许清萤绝望地看着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父亲,希望他能看在一家人的份上站起来说句话。
却见她从小孺慕的父亲一脸沉痛地站起身,和他们站在一起看着他们,振了振衣袖说道,“此事我许家有亏,我许正言在此,愿亲自将他们交与水神大人处置,以洗清我许家的罪孽。”
知州有些诧异地看了许老爷一眼,才缓缓开口道,“许老爷大气。”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许老爷要大义灭亲。”
“许老爷是好人啊。”
“许家肯定是无心之举。”
“知州大人明鉴。”
“……”
花朝站在人群中看着这场荒唐的戏剧,想笑却笑不出。
刚想出手将三人带走,再留下来应对在场的人,却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几个人给封住口,一秒不到,锁链就铐住自己的双手,用来储存真气的核心也被一拳干废。
花朝无力地看着江暮望的方向,眼前的视线逐渐昏黑。
连天选修为的人都能找到,许家为了今天,还真是费了心血!
花朝很少有这么无力的时候了,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我还是太弱了。
他们站在舆论的巅峰,三言两语就断定了一家三口的生死。
呵,水神,呵,知州,许老爷,扬州……
真是好样的。
江暮望有些害怕地攥紧了爹娘的手,他也听明白了,都是因为知州和外祖父,才会造成这一切。
在这一刻,他真的很恨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