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倍的资金额度,提高的手续费,火哥的亲自关注……所有这些因素都让次日的资金转移任务蒙上了一层不同寻常的紧张色彩。余庆如同上紧发条的钟表,精确地执行着每一个步骤。
他与赵德明(在警方控制下)的联系更加频繁,指令传递得更加简洁隐晦,反复确认着“九爷”那边每一个环节的承接能力。
然而,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开始在流程中隐隐浮现。赵德明在通讯中的状态明显不对,声音时不时发抖,语无伦次,甚至几次说错约定的暗语,需要余庆冰冷地重复纠正。这不像是单纯的紧张,更像是一种被巨大恐惧挤压下的魂不守舍。
“明哥!”在一次确认细节时,赵德明再次支吾,余庆的语气骤然转冷,带着凛冽的杀意透过话筒传递过去,“你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明天的数(金额)有多大你清楚,火哥亲自盯着!要是因为你这里出了岔子,别说‘龙哥’,我第一个让你后悔生出来!”
“庆……庆哥!我明白!我明白!”赵德明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我一定小心!一定不出错!只是……只是……”他欲言又止,强烈的恐惧几乎要冲破电波。
“只是什么?”余庆的心缓缓下沉,追问道。
“我……我昨天好像……好像在窗户边,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像是……像是‘龙哥’手下的一个马仔……”赵德明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惶恐,“庆哥,他们是不是找到我了?我害怕!他们要是知道我在这里,肯定会……”
龙哥!那个之前追债的本地恶势力!
余庆的眉头死死拧紧。赵德明这个废物!警方不是已经将他严密控制起来了吗?怎么还会让他有“看到眼熟人”的可能?是赵德明自己吓破了胆产生的幻觉,还是安全屋的位置真的暴露了?或者是……“龙哥”势力的触手,比预想的更深?
“闭嘴!”余庆低声喝断他,“你现在在哪自己不清楚吗?没人能动你!给我稳住!再他妈自己吓自己,不用等龙哥,我现在就过去废了你!”他必须用最凶狠的态度强行稳住赵德明濒临崩溃的情绪。
结束通话,余庆立刻通过绝密渠道联系老杨,语气严峻:“老杨,赵德明状态极差,声称可能被‘龙哥’的人盯上安全屋。我需要确认安全屋绝对安全!重复,绝对安全!明天的行动不能有任何意外!”
老杨的回复同样迅速而凝重:“明白!我们立刻彻查安全屋周边并进行评估!赵德明这边会加派心理疏导和监控力度。你那边务必稳住!”
内部的压力同样在发酵。阿彪残党刀疤和疯狗等人,虽然不敢明着对抗,但阴冷的目光和消极的配合,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消耗着余庆的精力。丽姐看似放权,实则通过泥鳅和其他眼线,将一切尽收眼底。余庆能感觉到,那看似稳固的“信任”之下,是随时可能崩塌的冰层。
与此同时,青峰镇。
情况并未像之前描写的那样失控。周书记在与苏婷那次谈话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深切的担忧以及这种担忧可能带来的潜在风险。他并没有仅仅停留在口头安抚上。
在苏婷离开后,周书记立刻通过保密线路联系了老谭的上级张局,进行了沟通。
“张局,青峰镇中心小学的苏婷老师,是余庆同志很好的朋友,最近因为联系不上他,情绪非常焦虑,今天到我这里来打听情况。我虽然做了工作,但担心她出于关心,可能会通过其他渠道尝试联系,或者这种焦虑状态被有心人注意到。是否需要,也请你们从侧面,用合适的方式,做一些安抚和引导工作?确保不影响余庆同志的任务安全。”
体制内的运作是严谨而高效的。张局接到消息后,高度重视,立刻进行了安排。
因此,苏婷没有再打听余庆的事”。她是一名有素养的教师,在得到周书记“他安全,请相信组织”的明确答复后,尽管内心依旧充满担忧和种种猜测,但她选择了克制和信任。她将这份焦虑深埋心底,只是去探望余庆母亲的次数更频繁了些,两个女人互相安慰,默默等待。
真正的风险,并非来自苏婷不够“安分”,而是来自于余庆卧底环境内部日益复杂和危险的局势。
赵德明的恐慌,像第一块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龙哥”势力可能的窥探,是第二块。
组织内部刀疤、疯狗等人积蓄的怨恨,是第三块。
丽姐和火哥在巨大利益驱动下愈发急迫和不耐烦的态度,是最后,也是最重的一块。
所有这些混乱的丝线,正以一种不祥的方式交织在一起,缠绕在余庆脚下。明天的大额资金转移,不再仅仅是一次任务,更像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桶。任何一点火星——可能是赵德明的崩溃,可能是“龙哥”的突然介入,也可能是内部的一次蓄意破坏——都将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余庆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看着东山镇沉寂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冷的弹壳。他能清晰地听到,命运齿轮在黑暗中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扭转声。
失序的前兆已经如此明显。最后的时刻,或许真的要提前到来了。他必须做好一切准备,在风暴彻底降临前,找到那个一击制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