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1000次快车仿佛不是行驶在普通的铁轨上，而是穿行于现实与幻梦的缝隙。窗外的景色从芝加哥的工业轮廓逐渐变为茂密的、仿佛从未被人类涉足的原始森林，山势变得陡峭，雾气缭绕其间，偶尔能瞥见远处雪山的峰顶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
列车最终减速，最终缓缓停靠在一个仿佛与世隔绝的山间站台。
路明非拖着行李走下车，冰冷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让他精神微微一振。眼前的景象与他想象的任何一种大学都截然不同。
没有熙熙攘攘的新生报到人群，没有彩旗和欢迎标语。站台古老而安静，铺着青石板，四周是茂密的、仿佛从未被人工修剪过的森林。远处，依山势而建的建筑群露出尖顶或轮廓，风格混杂着哥特式的尖耸、巴洛克的繁复以及现代主义的冷冽，像一座隐藏在时间缝隙里的古老城堡，却又奇异地透着科技感。
一种莫名的肃穆和隔离感扑面而来。
“嘿！这边！路明非师弟！”一个略显夸张热情的声音响起。
路明非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靠在站台一根斑驳的石柱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头发乱糟糟的。
“我是芬格尔·冯·弗林斯，你的师兄，古德里安教授门下另一棵……呃……独苗。”男人走上前，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倒是挺整齐，只是这笑容配上他那副尊容，总让人觉得有点欠揍。并且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嗯，怎么说呢，像是饿狼看到肥羊般的精光？
青年热情地迎上来，极其自然地接过路明非手中的行李，动作熟稔得像多年老友，“欢迎来到卡塞尔！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被这鬼地方的与世隔绝吓到了？别怕，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教授临时被派去西伯利亚挖土豆……啊不是，是考察潜在新生了，所以就由我这个伟大的师兄来接你这颗新星了！”
他说话语速极快，噼里啪啦像爆豆子，根本不给路明非插嘴的机会。
路明非打量着这位芬格尔师兄。他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个子很高，骨架宽大，按理说应该很有气势，但那身皱巴巴的校服和那头乱发，以及眼神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像是没睡醒又像是总在算计着什么的惫懒气质，实在很难让人产生“靠谱师兄”的印象。
“芬格尔……师兄？”路明非迟疑地开口。几年的独立生活让他不再像初中时那样动不动就缩脖子低头，但面对陌生环境和过于热情的人，他还是显得有些拘谨和内向。
“没错没错！如假包换！”芬格尔热情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龇牙咧嘴，“走吧，小学弟，带你见识见识咱们这……鸟不拉屎但牛逼轰轰的卡塞尔！”
他拖着路明非的行李，熟门熟路地朝着站台外一条蜿蜒向上的石板路走去，嘴里絮絮叨叨就没停过：
“别看现在冷清，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这地方闹腾起来能把房顶掀了……”
突然芬格尔看似随意地问道：“对了师弟，学生卡办了吗？就是入学资料里那张黑色的，带磁条和芯片的。”
路明非从口袋里摸出那张黑色卡片。卡片质感冰冷沉重，正面是半朽世界树的徽记，背面有他的姓名拼音和学号，除此之外并无特别。
“哦，这个啊，领到了。”他递过去。
芬格尔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如同发现宝藏的海盗。他接过卡片，手指看似无意地摩挲着卡片边缘，啧啧赞叹：“不错不错，品相很好！师弟你知道这卡有多重要吗？在卡塞尔，这就是你的身份证、门禁卡、图书馆借阅证、任务接取凭证……当然，最重要的——”
他拖长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它还是你的银行卡！学院内部通用！而且，根据血统评级，每个人的信用额度是不一样的！评级越高，额度越高！像师弟你这样能被古德里安教授亲自招揽的，评级肯定不低吧？额度起码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路明非眼前晃了晃。
路明非听到了“银行卡”、“额度”这些词，明显愣了一下：“这卡……还能当银行卡用？”
“那当然！”芬格尔一副“你太小看卡塞尔了”的表情，“学院里很多东西都要用卡消费的！没这卡寸步难行！而且啊，”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种“哥俩好”的诚恳表情。
“师弟你看，你刚来学院，人生地不熟的，很多地方需要打点。这样，师兄我呢，在学生会新闻部好歹也是个部长，人脉广，路子多！你把卡先放我这儿，我帮你‘激活’一下里面的隐藏福利，再介绍几个靠谱的兄弟给你认识，保证你以后在学院里横着走！怎么样？”
他说得天花乱坠，眼神热切，仿佛真是为路明非着想。
路明非看着芬格尔那过于热切的笑容，再想起母亲“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叮嘱，心里顿时升起了警惕。他虽然第一次独自一人生活，但也不是傻子。这位师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靠谱”和“我想骗你钱”的气息。
他默默地从芬格尔手里把卡抽了回来，塞回自己口袋，语气平淡地说：“不用麻烦了师兄，我自己会弄的。”
芬格尔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立刻又变得更加灿烂，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哈哈！谨慎点好！谨慎点好！师弟你很有安全意识嘛！不愧是我们要重点培养的人才！师兄我就欣赏你这样的！”
谈话间，芬格尔将路明非带到了一栋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城堡式建筑前：“喏，这就是宿舍楼。你来得早，房间随便挑，估计现在没几个人。这是钥匙，房间号自己看门牌。”
“对了，”芬格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路明非挤眉弄眼地说道，“提醒你一句，再过十几天，就是学院的‘自由一日’了。那可是学院的传统‘盛事’，好玩得很！”
路明非接行李的手微微一顿。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一点模糊的影子，但具体是什么并不清楚。他看向芬格尔，配合地问了一句：“自由一日？”
“没错！”芬格尔一拍大腿，来了精神，“简单来说，就是全校学生都可以参与的一场……无规则实战大乱斗！”
“无规则？”路明非捕捉到了关键词。
“对！无规则！”芬格尔眼睛放光，“除了不能使用实弹炼金武器和闹出人命，其他随便玩！弗丽嘉子弹管够！你可以用任何手段‘消灭’你看到的任何人！抢占据点，擒获对方首领，或者干脆把看不顺眼的家伙统统放倒！”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到时候，整个校园都是战场！教学楼、图书馆、钟楼、甚至校长办公室门口，都可能突然冲出一队人马给你一梭子！刺激吧？”
路明非听得一愣一愣的。无规则实战大乱斗？这听起来哪里像大学活动，根本就是军事演习或者……帮派火拼吧？
“为……为什么要搞这种活动？”他实在无法理解。
“为什么？”芬格尔耸耸肩，“传统呗！彰显血性！锻炼实战能力！哦，对了，最重要的是，”他嘿嘿一笑，露出一个猥琐的表情，“赢的一方，可以获得接下来一年里，使用诺顿馆特权！以及……追求学院里任意心仪对象而不被拒绝的‘特权’！并且维持至少三个月关系！直接获得明年‘学院之星’的决赛权！”
“所以……”芬格尔凑得更近，压低声音，“小学弟，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呃……”苏格尔上下打量了一下路明非，最终有些艰难的开口，“老实人…”他仿佛良心发现般提醒道。
“听师兄一句劝，自由一日那天，最好找个结实点的柜子或者地下室躲起来，锁好门，带上足够的水和零食，睡上一整天！千万别出来瞎晃悠！那些杀红了眼的家伙可不管你是不是新生，照‘毙’不误！被弗丽嘉子弹击中倒是不疼，但昏睡一天可是很丢人的！”
他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但眼神里怎么看都闪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光芒。
路明非默默地点了点头，把“找个柜子躲起来”列为了自由一日的首要行动计划。他一点也不想参与这种疯子般的活动。
……
收拾好行李后，他走到窗边，推开古老的玻璃窗。外面是卡塞尔学院依山傍水的景象，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泊，近处古老与现代交织的建筑，宁静中蕴藏着难以言说的力量感和……危险感。
路明非却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这就是真正的世界。
有卡塞尔学院这样的疯子学院，有芬格尔这样不靠谱的穷逼师兄，有“自由一日”这种疯狂的传统，有诺诺那样神秘漂亮的师姐，还有楚子航这样冷静的精英。
未来在这里的生活，似乎注定不会平静。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山间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
既然来了，那就……先想办法活下去吧。
从找个足够结实的柜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