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惊蛰》· 第12章 守夜遗踪 (约 4000字)
死寂。
一种近乎凝固的、带着万年尘封气息的死寂，笼罩着这座巨大的地下溶洞。只有水潭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潺潺流水声，和三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穹顶下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刺耳，反而更添几分幽深与诡异。
磷光。无数悬挂在洞顶、如同倒悬森林般的钟乳石，散发着幽幽的、冰冷的蓝绿色磷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朦胧，光影交错，仿佛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潮湿霉味、淡淡的硫磺气息，以及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混合着檀香和金属锈蚀的陈旧气味。
凌云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岩壁，缓缓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浑然不觉，所有的精神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困惑之中。
守夜人！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在他脑海中反复炸响！他曾在北镇抚司最机密的、只有少数高层才能接触的尘封卷宗中，偶然瞥见过关于这个组织的零星记载。那是一些语焉不详、近乎传说的描述：一个历史远比大明王朝更为悠久的神秘组织，其成员如同幽灵般潜藏于历史的阴影之中，世代守护着一个关乎华夏气运的惊天秘密。他们不隶属于任何朝廷，不受任何律法约束，行踪诡秘，力量深不可测。甚至有人认为，他们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守夜者”。
一直以来，凌云都以为那只是前人杜撰的荒诞传说。可如今，这三个字却从一个实力恐怖、屡次救他于危难的神秘人口中说出，并且指向了这个充满古老气息的溶洞！
难道……传说竟是真的？这些黑衣人，真的是“守夜人”？他们对抗崔振海，并非出于朝廷内部的争斗，而是因为崔振海的所作所为，触及了他们守护的底线？那批鸦片……那个秘密……
无数的线索和疑问，如同乱麻般在脑中纠缠。他抬头望向溶洞四周，那些模糊不清、线条古朴诡异的石刻符号，那些散落在角落、锈迹斑斑却依稀能看出精湛工艺的金属器具碎片……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远超黑风寨那种土匪窝的、难以言喻的古老和神秘。
这里，绝不是一个简单的避难所。
“凌大哥……他们……他们是谁？守夜人……是什么？”阿木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恐惧和茫然。他和其其格紧紧靠在一起，小脸在磷光下显得惨白，大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未知环境的惊恐。
凌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个……很古老的组织。他们……或许不是敌人。”他无法解释更多，因为连他自己也一无所知。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溶洞深处那个阴暗的角落。三个黑衣人就如同真正的影子般融入黑暗，没有任何声息，仿佛已经与这片古老的岩石融为一体。他们带他们来这里，丢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然后就消失了。这是一种考验？还是……放任自流？
“先处理伤口，休息。”凌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守夜人”有何目的，眼下恢复实力才是第一要务。他示意阿木和其其格帮忙，重新检查和处理身上的伤口。
黑衣人给的药效果极佳，伤口流血已经基本止住，甚至开始传来麻痒的感觉，那是肌肉在快速愈合的迹象。这药效，远超寻常金疮药，再次印证了对方来历不凡。
简单处理完伤口，凌云挣扎着站起身，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溶洞。溶洞很大，呈不规则的椭圆形，约有数十丈见方。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狭窄洞口和水潭，似乎没有其他明显的出口。洞壁上的石刻符号古老而复杂，他一个也认不出，但隐隐感觉其中蕴含着某种规律。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水潭上。潭水异常清澈，却深不见底，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水潭对面，靠近洞壁的地方，似乎有一块巨大的、表面相对平整的岩石，上面……好像刻着什么东西？
凌云心中一动，示意阿木和其其格待在原地，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沿着水潭边缘，向那块巨石走去。
脚下是湿滑的岩石，每一步都必须极其小心。越靠近那块巨石，越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威压感。巨石约有一人多高，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中央部分，赫然刻着一副巨大的、线条简练却充满力量的图案！
那图案的主体，是一只振翅欲飞、目光锐利如电的巨鹰！巨鹰的利爪之下，紧紧抓着一枚造型奇特的、仿佛由星辰和锁链缠绕而成的复杂徽记！整个图案透着一股苍凉、古老而又威严的气息！
而在图案的下方，还用一种更加古老的、如同蝌蚪文般的文字，刻着几行小字。凌云完全看不懂。
但图案旁边的石壁上，还有几行后来刻上去的、字迹相对较新的楷书小字！字迹铁画银钩，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暗夜无边，星火不灭。”
“守望既始，永夜无终。”
“——癸未年，玄字柒佰贰拾壹号据点，封存。”
癸未年？凌云快速心算，那应该是……六十多年前？前朝末年？这个据点，在六十多年前就被封存了？守夜人的历史，果然悠久的可怕！
“暗夜无边，星火不灭。守望既始，永夜无终。”凌云喃喃念着这十六个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沉重。这像是一种誓言，一种使命，沉重得让人窒息。这些守夜人，到底在守护什么？对抗怎样的“永夜”？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冰凉的刻痕，仿佛能感受到刻字者当年的决绝与孤独。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触碰到巨鹰图案下方一个极其细微的凹陷。他心中一动，用力按了下去。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机括声响起！紧接着，旁边一块看似与岩壁浑然一体的石头，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
暗格之中，放着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卷轴，以及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木、触手冰凉、上面刻着与巨鹰爪下徽记类似图案的黑色令牌！
凌云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卷轴和令牌。令牌入手沉重，质地奇特，上面的图案在磷光下泛着幽光。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油布包裹的卷轴。卷轴是用一种韧性极佳的兽皮制成，上面用朱砂绘制着密密麻麻的、极其精细的地图和各种奇怪的符号注释！地图的范围极其广阔，涵盖了从雁门关外直到漠北草原的广大区域！上面标注着许多他从未听说过地名、河流、山脉，以及……一个个用特殊符号标记的、似乎是据点或通道的位置！
而在雁门关附近，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被用醒目的红色圆圈标注了出来，旁边用小字写着：“‘黑潮’渗透节点，甲字叁号，疑似与边军高层勾结，亟待清查。”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狼头标记！
黑潮？渗透节点？边军高层勾结？！
凌云瞳孔骤然收缩！这地图……这卷轴……是守夜人记录的机密情报！“黑潮”指的是什么？是崔振海贩运的鸦片？还是指代某种更可怕的势力？甲字叁号节点……难道指的就是黑风寨？！这卷轴证实了黑风寨是崔振海的一个重要据点！而且，守夜人早已盯上了他们！
这卷轴和令牌，是守夜人故意留在这里的？是给他的“考验”？还是……借他之手，将这些情报传递出去？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凌云的脑海，让他呼吸急促。他紧紧握住卷轴和令牌，如同握住了千钧重担。这不仅仅是洗刷他冤屈的证据，更可能是揭开一个更大阴谋的关键！
他猛地转头，看向溶洞角落那片阴影。三个黑衣人依旧无声无息，仿佛对他的发现毫不在意。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猛地从脚下传来！整个溶洞都为之轻轻一颤！洞顶的钟乳石发出细微的“咔咔”声，落下些许粉尘！
“怎么回事？”阿木和其其格吓得惊叫起来。
凌云心中一惊！这震动……不像是地震！更像是……某种巨大的机关被启动，或者……爆炸？
几乎在震动传来的同时，溶洞角落的阴影中，那三个黑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为首那人目光锐利如电，瞬间投向溶洞入口的方向，低喝一声：“来了！”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从他们进来的那个洞口方向传来！整个溶洞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入口处烟尘弥漫！
“不好！洞口被炸塌了！”凌云失声惊呼！有人从外面炸毁了入口！他们被彻底困死在这里了！
是谁？！黑风寨的追兵？还是……别的势力？
烟尘渐渐散去，只见入口已被巨大的落石彻底堵死！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
绝境！再次降临！
（本章约 4000 字）